【胡杨林社区-挪威的森林-个人文章】
那两棵树
□ 挪威的森林
2003-02-08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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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没有阳光,然而在幢幢高大而白色的楼房的映衬下,整个空间映入眼帘的是像一块巨大的漂白过的布,看久了,就有点头晕目眩。
很久了,没在这阳台上看外面的世界了,不是自己不想看,实在是没有看的心情——某种特定的心情。不过今天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无意识的意识,不知不觉的来到这里。尽收眼底如是而已——想必很长的一段时间来都是这样罢。
空气几乎静止了,像是被吓呆了的不懂世事的小孩。大清早的,却糟糕得很。简直从陈年的衣柜里透出的气味。窗下早已经熙熙攘攘的了——超市里一派繁忙的景象,年底了,俨然像某种因果联系那么的必然的联系。但无论如何都与我无关,确实的。我只是我,他们只是他们。然而当我慢慢的投入我想象的那个世界时,当窗下熙攘的人群在浓浓的烟雾里渐渐的模糊的时候,我的心瞬间的被某种感应牵动,就像电闸瞬间地合上,电流就在极短的时间接通一样。我一站在这阳台上,那东西就感应我的心。就这么罢!
树——那两棵树!在超市前那块小小的广场上的地方——现在没了。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那两棵树,几乎一模一样的大小,刚刚开始那两棵树在那的时候,我还分不清楚。直至到先前的某个时候,具体什么时候我已经不记得了,然而自从我注意的那刻起,它的一切都深深的印入了我的心里,如同挚热的铁水注入了模型里。
树,是极平凡的树,平凡到具体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也没听人说过。但我觉得那没必要去知道。到底它是树,我是我。为什么要知道呢?大概树也是不想我去知道的。说它平凡,莫不如说它平淡。平淡得让人可怜罢了。在我所以关注着它们的日子里,几乎没有令它们可以摆脱这个平淡的事情发生——即便是鸟儿也懒得理睬。它们分别的站在两个特定的位置,之间是一条窄道。它们各自的身后是两幢苍白得如大病初愈的人的脸色一样的破旧的五层楼房。周遭没有别的绿色,所以尽管它们在这冬日里,看上去只是泛泛的枯黄,却让我时时的想到某种坚强的生命,并为此而兴奋不已。
这种兴奋,便渐渐地促成了我常常驻足阳台上看它们的习惯。看它们在行人寥寥无几的窄道之间对望着。看它们在春天的细雨里的对语、看它们在炎炎夏日下的热情、看它们在清净的残秋的落寞、看它们在短暂的冬日阳光里的得意……每当我在写字台上累了的时候,我就会走到阳台上,夜以继日地看。不是钟爱绿色,所以谈不上乐此不疲。跟喜欢挨不上边。只是觉得它们存在,在那儿,我看到了是一种惬意。这种惬意让我忘却疲劳、烦闷。往往给我耳目一新的感觉。从一开始便是。
久了,便觉得树和我的距离愈而愈近了,在某种方面,以某种方式,我想。某些方面,具体得像那不是简单的两棵树——它们以一种不为人所知的方式存在在那。表面上毫不相干,实际上,却有着不为所知的存在。比如表面上,它们在不远不近的窄道两旁分立着,或许它们在某时、某种特定的环境下相互的以它们特有的方式交流着。只是不为人所知罢——这也与人毫不相干。就如行人觉得它们与他们毫不相干一样。
这便是我所知道的、以及所猜测到关于它们的全部。平凡也罢,平淡也好,到底是它们地地道道的生活。我想。
惟独可以称得上标志性的是一次,也是仅仅的一次。我以为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一来,在这么不令人注意的窄道里的两棵不知名的数能够受到如此隆重的对待实属令人诧异;二来,就树它们自身来说,都是一种偶然的、难遇的一种体念。倘若它们心里有知觉,我想它们也但愿是个良好的开始。我想的当然与之相同了。但是,我没有想到,就连这么一点称不上愿望的愿望却在意想不到的瞬间里破灭了。大概树也没想到罢。
那是平安夜的时候,我一如往常的在阳台上看树。树仍是一如往常。夜幕降临了,陈旧而苍白的楼房在夜幕下更加的暗淡起来,让人看起来就觉得不舒服。楼房里探出泛黄的灯光,简直像疲惫不堪的犁完田的牛的眼神。我从邻近的一家的窗户里看到窗角露出挂着七彩闪光灯的圣诞树,那圣诞树在闪光灯的照耀下,光彩夺目,大概是塑料的。时不时的传来阵阵的笑声。
这时候,我想到那两棵树,只见得在暗淡的夜幕下,那窄道边的两个黑影,突然的闪亮了起来,炫耀夺目的彩灯闪了起来,在一声欢呼下,两棵树旁燃起了烟花。好绚丽的烟花——大概是我今生见过的最美的烟花了。我顿时兴奋了起来。
烟花放罢,只见得几十根蜡烛点燃了。在烛光的映衬下,我看清楚了:四个人,两男两女。概是情侣的摸样,一对在其中的一棵边,另一对在另一棵树边。互抱着手,头碰在一起,大概是许愿,我想。
许愿完了,便各自相拥着走了。
披上闪烁的彩灯的那两棵树,格外的漂亮,简直是童话世界里的神话般,美不可言。我可兴奋了,一直呆在那里看,直到所有的蜡烛灭了。这便是我唯一兴奋的一个平安夜。
翌日,那两克树恢复了平日的平静——树边的楼房依然苍白,窄道依然的冷清,所有的一切都无法让人想起昨夜。树依旧是对望着、在冷飕飕的冬日里……
然而一切都像那两棵树般的不令人看在眼里的事发生了——在别人看来,那是在顺其自然的事,或者说是常理,就如同洗澡之前得把衣服脱掉一样。在他们看来,这算不了什么,也的确算不了什么。这便是他们认为理所当然的常理。
一天,树两旁的旧房子被拆迁工人热火朝天的拆了来,不多久,两旁的楼房就不复存在了。据说,要在楼房的原址上建一座很大的超市。据说,仅此而已。
拆房而已,与树毫无干系吧,我想。这也是常理,概不只是我认为的常理,他们都这么认为吧。定然的。但随着工程的进行,这所谓的常理也不复存在了。
那是在一个上午,阳光、空气怡人,在这冬日里也难得。我一如往常,走到阳台上看那两棵树,只见那两棵树的地方,只有两个窟窿。树不见了!没了!我顿时一愣,呆了。仿佛从阳台跌落到楼底般的震惊!树哪儿去了?我拼命地搜索着,眼睛力所能及的地方都搜个遍,没有!
工地上扬起尘土,浑浊得像搅黄的液体。几个工人围坐在一个窟窿上抽烟,时不时的大笑几声。那笑声犹如在杳无人烟的大漠上的狼嗥。
树被挖走了——这是唯一的答案!
它们原来的地方有两个大大的窟窿——树不见了——这便是常理。
不折不扣的常理。
我不堪记忆起在树不见了的日子里,我那微妙的心情。倘被人知道了,别人是会笑的,定然的。
然而,这真的不正常么?
超市以不可思议的迅速建成了,也开张了。昔日冷清的窄道,如今变得热闹非凡。在这富丽堂皇的建筑里。每个人都从这超市里收获着特定的收获,洋溢着特定的笑容,以昭示着他们的某种快感!
一年圣诞,超市门前原来那两棵树的地方摆了两棵与那两棵数差不多大小的塑料圣诞树。晚上,披上了闪烁的彩灯。
那简直如浑浊挚热的令人不自在!与数以万计的塞车长龙的尾气,令人恶心,窒息!
我于视无睹。污秽、垃圾罢!!
发泄到底是无济于事的,这是在那两克圣诞树被撤走之后,才悟过来的——明年,还会搬回来的。
定然会的,这是常理!
就这样的在这个世界上了无声息的不复存在,那两棵树。
作者签名: 希望大家的每一天都很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