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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子

月射寒塘
2004-02-03 21:34   收藏:0 回复:5 点击:3461

   
  我读高中的时候,家里养了一对鸭子,公鸭子黑色的羽毛间杂着白,油亮亮的,象缎子,母鸭子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闪耀着玉样的光泽。我每个礼拜回家的时候,一走到大门口,鸭子就会呷呷的叫着给母亲报信。我们都说这鸭子通人性呢!
  
   那年暑假,正是汛期,雨下的特别大,好多人的房子都被水淹没了,我们家住的相对高些,但是鸭舍和鸡舍全被洪水冲没了,鸭子也被急流冲走了,父亲追了一段,险些被水冲倒,也只好无功而返了。那天的下午饭大家都没有心思吃,损失那么多鸡和鸭子对农户来说是一个比较大的损失。
  
   凌晨,天还未亮,我朦胧中听见鸭子的哀鸣,急忙穿衣服起床,父母也起来了,用手电筒一照,只见那只母鸭子自己回来了,洁白的羽毛上都是泥,翅膀折了,身体上都是血,看见我们,它无力的挣杂着,哀鸣着,倒在了地上。父亲赶紧把它抱回家,用温水细致的擦拭着它的羽毛,用布条包扎了它的翅膀,并拿了小米和温水喂它。鸭子很无力了,也可以看出它的痛苦,它静静的躺在地上,眼睛已经散了精神。父亲摇摇头,怕是不行了,它能硬撑着找回家,真是难为它了。母亲依然不死心,找出土霉素、止痛片等药片捣碎了,用小勺子喂给它吃。折腾到天大亮的时候,依然无济于事,母鸭子死了,身体软软的、懒懒的躺在地上,象一个无助的孩子。母亲哭了,毕竟是她老人家饲养一场,光鸭蛋都不知产了多少,如今却死了,这该死的老天爷、该死的雨,母亲诅咒着,把母鸭子的尸体用纸裹了放在了门边。
  
   九点多,我们正要吃早饭,母亲突然说,她好象听到鸭子叫。父亲说怎么会呢?鸭子不是死了吗?母亲掀起门帘走出去,只见大门口瑟缩着那只公鸭子。母亲叫了一声,我赶紧跑过去打开大门,把公鸭子抱了回来。他受伤更严重,不仅翅膀上是血,一只腿也折了,不过,精神似乎要好些。我们一起动手给他擦拭、上药、包扎、喂食物。经过一番忙活,公鸭子有了力气。他从母亲手里挣脱,向门外蹒跚的走去,他前院后院转了一圈,好象在找什么东西,只见他越来越烦躁,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悲哀。母亲叹口气,他是在找母鸭子呢!母亲几次把他抱回屋子,他都挣脱了,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蹒跚着、哀鸣着。我不忍心,把包着母鸭子的纸打开了,他看见了母鸭子的尸体,几乎是扑了过来,用嘴亲昵的拱着母鸭子的头,嘴里发出欣喜的叫声。母鸭子一动不动的躺着,公鸭子的努力终于停止了,他呆呆的凝视着母鸭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嘴里发出巨大的哀鸣声,然后,紧紧的靠着母鸭子的尸体卧了下来,一动也不动的和母鸭子偎依在一起。
  
   母亲试图抱起他,可他愤怒的扇动着受伤的翅膀,挣杂着,又卧在母鸭子身边。母亲端到他面前的清水和米粒他看都不看一眼。母亲抹了抹眼泪,无奈的看了一眼父亲。父亲找了一个筐子,垫上棉絮和麦草把两只鸭子放在里面,提到另一个闲置的窑洞里,在筐子里靠近鸭子嘴的地方放上水和食物。也许鸭子现在不想吃,人走了,他会吃的,我们轻轻的关上门,回到了我们居住的房间。那天的早饭吃的大家心堵的慌,这两只可怜的鸭子!
  
   到了中午,放心不下的母亲去看鸭子,我们听到母亲的惊呼赶紧跑了过去。只见两只鸭子紧紧的偎依在一起,黑白的羽毛映衬着,透出一种安详和静谧,鸭子一动也不动,不知什么时候公鸭子已经死了。放在身边的水和米粒一口都没有吃。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母亲说,这鸭子真的通人性哩,一个死了,一个就不活了。
  
   这鸭子谁也不忍心去吃的,我用一只空纸箱垫上棉絮和麦草,尽量轻的把鸭子按他们偎依的姿势放在箱里,用胶带沾住,然后在后院桃树下挖了个坑,细心的把这对生死情侣安葬了。培上最后一锨土,我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越哭越冤枉,越哭越伤心。母亲听见了。来拉我,我挣脱了,继续蹲在那里哭。我哭鸭子的爱情、我哭鸭子的生死与共,那年18岁的我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我也许被鸭子的爱感动了,也从鸭子的爱中悟到了我的爱情观。
  
   从那以后,我们家再也没有养过鸭子。
  
   结婚第一年回家过年,母亲提起了那对鸭子,提起我当时的哭泣,大家都笑了,我却笑不出来,站在当年埋鸭子的地方,坟冢早已抹平了,可是那对鸭子偎依在一起的姿势,在我眼前依然那么的清晰。
  
  
  常常会想,人生在世,遇见一个好朋友或者一个好伴侣真的太难了。一定要好好珍惜你的朋友你的爱人,因为有些东西太脆弱了,很容易失去的。想起了我高中时家里这对鸭子的故事,于是一挥而就,把自己的这份感动拿出来和朋友们欣赏。
  
  2002-7-9 9:28:38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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