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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瓶(十)

孙柳陌
2004-01-09 14:19   收藏:0 回复:2 点击:2664

    展宿却已连话都说不出了,双手握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连青筋都迸出来。宝瓶急得满头大汗,九星气输入虽多,但皆如泥牛入海,一点效用也没有。
  这一回,宝瓶可是真感遇到难题了,这种内伤她从未见过,或者是不是内伤也说不定,只好急病乱投医,自怀中掏出九星玉容丸来,将剩下的最后三颗,一股脑儿地塞入展宿口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展宿却没半点起色,宝瓶心急如焚,偏又没一点办法可施。就在她手足无措,急得团团乱转之时,忽听见一个阴恻恻的笑声响起。笑声如鬼哭一般,忽远忽近,仿佛远在天边,又一下子来到身前耳畔,如怨妇泣伤,又似孤魂哀鸣,教人听得毛骨悚然。
  宝瓶只感到浑身的毛孔都扩张了,头皮也直发麻,这样的笑声是她从来没听过的可怕,简直能摄人心神,把魂都吸了去。她受不住地大叫道:"什么人装神弄鬼,有胆子就出来光明正大的打,别在暗处学鬼叫!"
  那笑声呵呵呵更大声了,进而一转,又变成了哭声,真是哭得天动地摇,日月无光。整个世间,仿佛也蒙上一层阴云,鬼魂当道,一片森森鬼气,直把宝瓶的五脏六腑都要哭翻了个儿,异样的难过。她无奈之下只有运功相抵,可是无论她怎么催动九星气,耳边仍只是充斥着那乱人心志的阴森鬼哭。
  突然之间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还带着颤抖。宝瓶本来已混沌的神志被这只手一吓,更加混乱,刹那间便听那哭泣哀号之声扑天盖地而至,把她层层包围,那种扯心裂肺的痛楚让她乱了方寸,心神被摄,几乎要迷失在这邪魔鬼妖的幻术之中。
  就在她再无法忍受,神志已将崩溃之时,一缕细细的清吟悄悄响起,穿过鬼泣之声直透宝瓶脑中,像一股清泉般浸润了她的心灵,登时令她精神一振,连忙运起真气,排除杂念。
  哭声更盛,而且越拔越高亢,似要直穿云霄而上,定力稍差的人此刻定已心胆俱碎,七窍流血而死,宝瓶却如惊涛骇浪中的石柱,屹然不动,心中保留的,只有那鸾凤般清明悦耳的吟声。
  耳边传来的是展宿沉静的声音:"妖魔王,请现身吧!"宝瓶又惊又喜,展宿竟已恢复正常了。
  一个飘忽难测,似人又妖的声音呵呵笑道:"地藏高僧果然名不虚传,苏子妖甘拜下风!"但听那哭声渐渐远去,过一忽儿就消失了。
  宝瓶睁开紧闭的双眼,发觉自己的手仍被另一只手握着,转头看去,赫然是展宿的手。她心中不解,方要开口,展宿已道:"我方才差点也被他摄魂术所迷,拼了命拉住你的手,才使你我气脉相通,借你的九星气施出我的'凤鸣神音'将他惊退。"说罢放开她的手。
  宝瓶心下释然,关心道:"大师的伤不要紧吧?"
  展宿默然半响方道:"虽早知魔教绝不会放过施主,但小僧仍感十分报歉!"
  宝瓶没想到他会这样讲,失笑道:"你报歉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嘛?既没死也没伤,而且看你打跑了两个敌人,高兴还来不及哩!大师何用挂怀?"
  展宿道:"本如师兄的眼光确实精明,宝施主虽身在九星教,但是却一点不被邪气所染,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小僧佩服。"
  虽被他间接骂了九星教,宝瓶倒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道:"大师莫夸奖我啦。"
  两人同时站起身来,展宿略一摇晃,扶住了树干,宝瓶忙扶他道:"大师方才到底怎么了?"
  展宿拒绝了宝瓶的搀扶,道:"我少年时因练内功一时不慎曾走火入魔,幸得尚玄师兄相助,才捡回一条命来,但是却也留下后患,就是不能用真气过度,否则便会旧伤复发,极其危险。方才幸有你用九星气助我疗伤,又给我服下灵药,要不然今天你我定要栽在这苏子妖手上。"
  宝瓶又听到"苏子妖"这名字,动容道:"魔教居然出动了两位魔王来对付我们。"
  展宿道:"苏子妖在四大魔王中排位第三,是妖魔王,还有排位第二的地魔王与第四的鬼魔王都是从未现过身的人物,连我亦不知他们是何人,如果魔教真的要阻止你入洛阳,定会派出四大魔王来一齐对付我们。前途凶险莫测,所以我方才说十分报歉,枉自将宝施主拉入这趟争斗之中。"
  宝瓶一下子跳到他面前去,板着脸道:"大师再说这种话我可要走啦,就算方丈大师不找我去,我也一样会卷入这场纷争之中的,身为九星教的人,只是为了保卫教主及教坛,就足可以与魔教大干一场哩。现在有大师在我身边,我更是肆无忌惮地对付他们啦!"
  展宿听得头疼道:"你倒把我当成是靠山啦。"但心中对宝瓶的义气确是有些感动。宝瓶忽笑道:"那个第一的天魔鬼秦舒仲也没什么嘛,他在四大魔王中还第一呢,都不是大师你的对手,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展宿道:"施主的心真是宽旷。"
  宝瓶不悦道:"施主这个名称太讨厌啦,我又没给你什么,算什么施主啊。大师别再叫我施主好不好?"
  展宿似是一呆,道:"那小僧叫施主什么?"
  宝瓶心里笑他迂笨,正色道:"叫我宝瓶就可以了。"
  展宿道:"那怎么可以,宝施主是无相禅院的贵客,小僧怎可直呼姓名。"
  宝瓶叹气道:"和尚都和你一样么?"
  展宿道:"嗯?"
  宝瓶几乎可以想到他斗笠青纱后那副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好啦!不叫就不叫好了,不为难大师您了!"
  展宿也笑道:"那么施主请随小僧接着赶路罢。"
  洛阳自夏商开始,历经九朝,地势开阔且险要,东有虎牢关,西有天险函谷,南对龙门山,北倚邙山。伊、洛、澶、涧四水流于其间,自古便有"山河拥戴,形势甲于天下"之说。亦是历代王朝竞相争夺的重要城市。
  宋太祖赵匡胤就出生于洛阳夹马营,虽然他的都城建于开封,但仍对洛阳进行了多次的整修,因此被称为西京的洛阳,仍是规模宏大,壮丽非凡,比之东京毫不逊色。
  大概是展宿的惊人武功慑住了魔教,因此二人平安顺利的进了洛阳城。由东而入,正好经过洛阳最最出名,实力绝不在无相禅院之下的白马寺。
  白马寺距旧朝汉魏的故城只不过有三里地远,而距里城则有二十多里的路。宝瓶还是第一次来洛阳,她对白马寺的兴味极浓,远远望见了它高大的山门,忍不住向展宿道:"大师既是无相禅院的高僧,想必与白马寺里的僧人们也相熟,不如带我进去瞧瞧,白马寺很出名哩!宝瓶早有心来此一游,今次这么难得的机会,而且赶了这许多路,早累坏啦!"
  展宿的头微微偏向她,道:"白马寺内高僧倍出,修行亦都极高,近一千年来无数名僧大师来此焚香礼佛,讲经说法,极其清净圣洁,你我还是莫去打扰他们了吧!"宝瓶不悦道:"只是进去看一下而已,又不会找他们出来,有什么关系!"
  展宿叹了口气道:"宝施主,我们越快些到达禅院越好,免得途中再出事故。"
  宝瓶冲他皱眉,道:"出家人就是出家人!"一跺脚便向前走去。
  猛听得遥遥山门传来清亮的钟声,接着听一人高声道:"展宿大师,宝瓶施主请留步!"声音直透到近前来,显出说话者的高深功力。
  宝瓶立刻回转身子,笑道:"有人还请我们哩!"展宿也觉奇怪,用尽目力望过去,见一身着云白僧衣的中年和尚,正站在山门之前向他俩合什为礼。展宿遥遥回礼,道:"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宝瓶见他以自己高龄,竟向一个中年和尚叫"大师",不由感到好笑。那和尚道:"指教不敢当,敝寺方丈大师恭请两位入寺相见。"展宿并未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心中更暗自奇怪白马寺的红叶大师为何会知道自己与宝瓶的行踪。白马寺一向不会轻易管武林中的事,与无相禅院虽同为洛阳两大出名佛地,但彼此的交往却并不深,难道连他也要参与到此事中来?心念电转,已然施礼道:"既然红叶大师欲见小僧,那么小僧便入寺了。宝施主,你留在外面等我出来。"
  宝瓶道:"为什么?人家明明请了我们两个人,怎么我不可以进去?"她一心想见识一下这座千年古刹。
  那中年僧人道:"宝施主也一同来无妨。"
  展宿暗自叹气,心中暗想红叶大师佛性高深,就算见一面亦没什么太大关系,只是宝瓶这种性子,不但任性,而且从不肯服于任何人,将来学成武功后一统天下武林,若仍是这样,倒真叫人头痛。
  却见宝瓶已欣然而入,无奈之下只有与她一同进寺。
  从山门入寺,沿着青石板光滑的路,来到了寺内的第一痤佛殿天王殿前。宝瓶方进得寺来,便已感受到这座著名古刹的典雅肃穆。只见深秋之季,寺内外掩映的树木叶子皆已变黄,配上红墙碧瓦,寺内的各座佛殿亦是雄伟壮丽,两相映衬,更现其韵味。而寺内清扫得干干净净,全无一丝杂物,其清洁显出一股出世脱俗的意味儿。宝瓶深吸一口气,轻轻道:"进了这里,让我有一种想忘除尘世的一切,只投到自然之中去的感觉。"
  展宿还未说话,那中年僧人已道:"宝瓶施主想是与佛很有缘吧。"
  宝瓶笑道:"又怎可能?我几乎是对佛教一窍不通。这位大师怎样称呼?"
  中年僧道:"贫僧法号青弘,乃红叶大师的关门弟子。"
  展宿忽道:"贵寺青落大师乃尊师兄了?"
  青弘道:"乃是贫僧三师兄,不知与展宿大师是否故交?"
  展宿似乎一笑,道:"只是久闻其名罢了!"又道:"青弘大师请带路罢。"
  青弘笑道:"展宿大师再呼小僧为大师,小僧必会无地自容了。"说罢领着二人继续向天王殿后走去。
  天王殿后的第二佛殿里供的是释迦牟尼与文殊、普贤及观世音三菩萨,还有名色法器,最显眼的是一口特大的钟悬于殿旁。宝瓶道:"好大的钟啊,是否很响呢。"
  展宿站在她右边,心中暗自笑宝瓶虽然在江湖中多年历练,但终是年轻,童心未泯,问出这么可笑又可爱的问题。
  青弘微笑着看了宝瓶一眼,道:"这口钟声音极响亮,在数十里之外亦可听闻,因此被列为是'洛阳八景'中的一景,名为'马寺钟声'。"
  宝瓶欣然道:"听说洛阳八景中有一景叫做'天津晓月',是否说的是洛水上的天津桥呢?"
  青弘道:"正是天津桥,噢,大雄宝殿到了,方丈在接引殿的清凉台见两位。"接着又走过接引殿。展宿心中忽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红叶为什么要在寺院的最里层见他们呢?就算再重要的事,亦不需如此。
  清凉台出现在眼前,台上的毗卢阁雄伟壮丽,四角飞檐玲珑精致。阁前的两棵古柏苍翠挺拔,更添肃穆幽深之气。
  突然间展宿心生感应,暗道一声不好,身形一晃,已拦在宝瓶身前,道:"小心埋伏!"宝瓶马上也已感到气氛的不对,迅速转身,与他背靠着背,沉声道:"这绝没可能的!"
  身边带路的青弘竟已消失不见,刹那间清凉台上出现了无数的紫衣人。宝瓶一眼望去,大惊道:"天枫门!"
  

作者签名:
钗钿堕处遗香泽
乱点桃蹊 轻翻柳陌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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