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一狂（小说）
　　——历史人物小说系列之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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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樽泼出的葡萄酿在李白脸上蜿蜒成河，他睁开眼时，正看见高力士翘着兰花指拎起鎏金酒壶。"李翰林醉了。"宦官的声音像掐着脖子的鹅，"来人，送翰林回..."
　　
　　"且慢！"李白突然抓住沉香亭的朱漆栏杆。月光在琉璃瓦上流淌，远处太液池浮着片片牡丹花瓣，宛如贵妃醉酒的酡颜。他低头嗅了嗅泼满琼浆的紫袍，忽然放声大笑："好酒！此等西域佳酿，怎可只用来浇灌俗人？"
　　
　　满座朱紫公卿面面相觑。杨国忠的玉笏板在掌心敲出清脆声响："李翰林既说这是俗人，想必有惊世之作要现？"话音未落，侍从已捧着金花笺跪在李白面前。
　　
　　李白一脚踢翻檀木案几。羊脂玉杯滚落青砖，碎成三更的梆子声。他扯过雪白中衣的下摆咬在齿间，右手抓起蘸满墨的狼毫，笔锋触到丝绸时发出裂帛之音。"云想衣裳花想容..."第一句落下，亭外千朵牡丹突然同时绽放，香气凝成粉雾漫过雕栏。
　　
　　"拿酒来！"李白甩开试图搀扶的宫娥，墨汁溅在杨贵妃的霓裳羽衣上。他夺过西域使节进贡的夜光杯，仰头饮尽琥珀色的液体，酒渍顺着脖颈流进衣领。"若非群玉山头见..."笔走龙蛇间，沉香亭四周的湖水无风自动，涟漪里浮出昆仑仙山的倒影。
　　
　　高力士的脸在琉璃灯下泛着青气："装神弄鬼！"话音未落，李白突然将毛笔掷向空中。那支寻常竹管笔竟化作青龙，衔着未完的诗句在亭梁间游走。满座公卿的幞头被劲风掀飞，露出或秃或白的头顶。
　　
　　"会向瑶台月下逢！"最后一句脱口时，整座兴庆宫突然摇晃起来。太液池水冲天而起，在空中凝结成水晶般的月轮，瑶池仙子的环佩声自云端传来。李白扔了笔大笑，笑声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他看见玄宗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收紧，贵妃的翠翘金雀钗簌簌颤动。
　　
　　"李太白！"皇帝终于起身，九龙袍上的金线在月光下流转，"朕许你..."
　　
　　诗人却已踏着满地碎玉扬长而去。北斗七星在他踉跄的步履间摇晃，宫墙外传来含糊的吟诵声，惊起朱雀大街梧桐树上栖息的夜鸦。晨光初露时，守卫发现玄武门城砖上多了一行深入三分的诗句，墨迹里还渗着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