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与《坛经》
　　
　　一
　　弘忍大师的灵柩停在丈室中央，檀香混着雨腥气在梁柱间萦绕。神秀首座手持念珠的手微微发抖，他身后站着十二位持剑武士，剑柄上都缠着崭新的麻布条——那是用《金刚经》抄成的经幡。
　　"我已得传人！"神秀突然拔剑斩断供桌上的莲花，"这袈裟当属我！"
　　慧能蹲在墙角舂米，木杵撞击石臼的闷响与剑鸣形成诡异和弦。十年前那个舂米杖击打耳垂的清晨，他也是这样看着血珠顺着木杵往下滴。当时他说"菩提本无树"，此刻却听见怀海法师在殿外高喊："扫地僧也配谈佛法！"
　　二
　　暴雨夜，慧能在柴房墙上画了第一百个圆圈。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恍惚间竟与神秀画像重叠。当他蘸着雨水在墙上写字时，忽觉手中戒刀变得沉重——那是三天前法融偷走他的护身匕首。
　　"菩提本无树，"他蘸着雨水写下第一句，
　　"明镜亦非台。"
　　墨迹未干时，狂风掀开屋顶，露出墙缝里半截焦黑的袈裟。那是师父临终前穿过的，针脚密密麻麻，针脚里还缝着张字条："穿衣吃饭即是道场。"
　　三
　　辩论场上，神会手持铜磬步步紧逼："若真顿悟，何须日日诵经？"他突然敲响磬身，余音在梁柱间回荡如雷。
　　慧能端着空钵走出草庐，泥地上留着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当他站在暴雨中时，所有经幡突然无风自动，如同千万只白鹤振翅。神秀的剑锋停在半空，剑尖凝着欲滴未滴的血珠。
　　"不是幡动，"慧能指着神秀的剑穗，"是仁者心动。"
　　雷鸣炸响的瞬间，人们看见慧能的袈裟上浮现出莲花状血迹。那不是伤口，而是他用指甲在袈裟上刻下的《坛经》偈语。鲜血顺着金线缝制处渗出，在暴雨中化作点点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