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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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转动钥匙时，铁门发出刺耳的呻吟。玄关处的灰尘在斜射进来的阳光里浮沉，像无数悬而未决的秘密。
　　母亲接过行李箱的手在颤抖。这双手曾给我织过十八件毛衣，此刻却攥着拉杆泛白的指节发青。"阁楼漏水，你爸的东西都收进地下室了。"她转身时发梢扫过墙上的全家福，1998年的父亲在相框里对我微笑，领口别着那枚银色领针。
　　深夜两点，老房子在秋雨中发出窸窣声响。我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爬上阁楼，手机电筒扫过横梁时，一截生锈的铁链突然坠落。灰尘散尽后，露出墙角松动的木板——后面藏着一个樟木箱。
　　箱盖掀开的瞬间，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最上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制服，左胸位置留着被徽章压出的圆形印记。压在下面的牛皮纸袋已经发脆，抽出文件时，一张泛黄的证件滑落在地。
　　「滨海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支队 林振声」钢印上的警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认识这个警号，三年前在警校实习时，系统里这个号码标注的是"殉职"。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我冲到楼梯口时，看见母亲赤脚站在厨房的月光里，陶瓷杯碎片扎进脚掌，鲜血正顺着瓷砖缝隙蜿蜒。她死死盯着我手里的证件，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脖颈处淡粉色的疤痕在剧烈起伏——那是父亲失踪那年留下的烫伤。
　　暴雨拍打着阁楼的气窗。我翻到文件最后一页时，老式台灯突然闪烁起来。1998年9月17日，结案报告上的红色印章像凝固的血迹：「红旗街连环杀人案告破，案犯林振声拒捕坠亡」。而在我记忆里，那天父亲只是照常去值夜班。
　　泛黄的剪报从指间滑落，二十年前的新闻标题在风中翻卷：「警界败类制造七起命案」「自杀谢罪难平民愤」。照片上烧毁的警车残骸里，半枚银色领针在焦土中闪光。
　　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母亲举着菜刀站在门口，湿发贴在惨白的脸上，眼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疯狂："你不能说出去！你爸替死的时候，肚子里还塞着真正凶手的威胁信！"
　　雷声碾过屋顶时，我摸到制服内袋里的黑色笔记本。翻开扉页，父亲的字迹在闪电中浮现：「1998年8月15日，第七个姑娘的血沾在领针上。我终于认出那个纹身，和局长小臂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