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小说）
　　
　　岳父的雪茄灰落在我新买的杰尼亚西装上时，我正盯着他推过来的瑞士银行本票发呆。八个零像串狰狞的毒蛇，在防伪水印间扭动。
　　"贤婿啊，这是瑞士信贷最新推出的量子加密支票。"他转动小指上的翡翠扳指，紫檀茶海上腾起的热气氤氲了整面落地窗，"只要你在月底前存够保证金......"
　　落地窗外，岳父豢养的白孔雀正在草坪上开屏。我突然想起上个月家族聚餐，太太用银汤匙敲碎法式焗蜗牛壳的声响，和此刻骨瓷杯底摩擦红木桌面的动静如出一辙。
　　"爸，这数目......"我咽了口唾沫，喉结蹭到定制的温莎结，"您知道小柔刚接手集团审计部......"
　　岳父突然大笑，震得酒柜里的麦卡伦25年微微颤动。他起身从波斯挂毯后摸出个钛合金箱子，虹膜解锁时的蓝光在他脸上投下诡谲的网格。"去年在苏富比拍下的北宋官窑梅瓶，"他轻叩箱体，发出金石之音，"抵押给澳门何先生换了三千个。"
　　我盯着他西装翻领上的钻石领针，想起上个月慈善晚宴的监控录像——当时这只领针的反光正好挡住地下钱庄马仔的脸。太太把监控定格放大时，翡翠扳指边缘沾着的古柯碱粉末在4K屏幕上纤毫毕现。
　　"年轻人要懂得变通。"他忽然换成德语，这是当年在慕尼黑大学执教时的习惯，"就像你帮小柔做平去年那笔期货账目......"
　　茶海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是"小柔"。我们同时看向墙上的古董挂钟，离太太参加完董事局会议还有17分钟。岳父的雪茄在支票边缘灼出焦痕，我闻到某种奇异的焦甜味，像极了婚礼那天他递给我的古巴雪茄——后来我在私人诊所洗胃时，医生说是掺了南非醉茄的顶级货。
　　地下酒窖的暗门突然滑开，管家端着82年的玛歌出来。酒标上的城堡倒影在琥珀色液体中，让我想起昨夜在书房看到的抵押合同：岳父把这座庄园拆分成十二个产权证，分别抵押给六家影子银行。
　　"爸，您上次说的区块链项目......"我故意提高音量，手指在支票背面快速敲出摩尔斯电码。藏在袖扣里的微型传感器正在发热，太太此刻应该收到我预设的警报信号。
　　岳父突然按住我手腕，劳力士彩虹迪通拿的表圈硌得生疼。"贤婿可知为何我书房从不装监控？"他撩开波斯挂毯，露出整面墙的《韩熙载夜宴图》，手指在某位歌姬的玉镯上轻轻一按。
　　暗格里躺着三本不同颜色的护照，和我在黑市见过的顶级套娃账户如出一辙。窗外的白孔雀突然发出凄厉啼叫，我瞥见管家正在草坪上撒某种红色颗粒，在夕阳下像极了凝固的血珠。
　　手机再次震动，是太太发来的量子加密消息："父亲的地下室有十六箱金条，密码是你生日。"我突然想起结婚那晚，她卸妆时漫不经心说的话："知道为什么我家保险柜都用斐波那契数列当密码吗？因为黄金分割是最完美的骗局。"
　　当我把支票缓缓推回去时，岳父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曾操纵稀土价格引发全球震荡的老人，此刻终于露出破绽——他左手小指在发抖，那是去年植入心脏起搏器的后遗症。
　　"其实小柔上周就冻结了家族信托基金。"我转动婚戒，内侧的激光刻字在暮色中一闪而过：All in。"她说您最近在澳门输掉的，可不止三个梅瓶。"
　　管家开酒的声音突然停顿，酒窖深处传来机械齿轮转动的闷响。岳父雪茄上的灰烬终于跌落，在支票的第八个零上烫出黑洞般的焦痕。远处传来直升机轰鸣，太太的劳斯莱斯幻影正穿过玫瑰园，车载激光雷达的红光扫过书房的防弹玻璃，在《夜宴图》上照出一串摩尔斯密码的投影。
　　我整理好西装起身，看见白孔雀在暮色中最后一次开屏。那些虹彩般的眼斑，像极了瑞士银行本票上消失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