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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饼记忆
□ 三木子
2025-07-02 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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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饼记忆
……
深秋的胡同口,我遇见了昨天那个卖柿饼的老妪。竹簸箕上叠着暗红色的柿饼,像压扁的夕阳,表皮凝着糖霜,恍若落了经年的雪。忽然就想起老家屋檐下那串风铃似的柿饼,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摇碎了二十年的光阴。
……霜降后的柿子最是甜糯。姥姥总说经了霜的果子才有魂。竹篮里新摘的柿子还裹着银霜,手指一碰就簌簌地落,仿佛碰碎了月光。
姥姥的刀在果蒂处轻轻旋个圆,银亮的刀刃便顺着柿子浑圆的弧度游走。我蹲在青石台阶上,看金黄的柿皮蜷成螺旋状垂落,像老戏台幕布掀起的流苏。削好的柿子码在竹匾里,像佛前供着的莲花座,透着琥珀色的光。
北屋的瓦檐下支起晒架,柿子们躺在篾席上晒太阳。秋风裹着桂花香掠过庭院,柿子渐渐褪去青涩,果肉凝成半透明的玛瑙色。傍晚收匾时,姥姥总要挨个给柿子翻身,"得让日头把甜味揉匀了",她布满裂口的手掌抚过柿身,像是抚着婴孩娇嫩的肌肤。
等到柿饼表面渗出糖霜,就该穿串了。姥姥用晒干的稻草梗把柿饼串成璎珞,挂在通风的穿堂。夜里起风时,柿饼们碰出细碎的响,像在说悄悄话。有次我偷尝未晒透的柿饼,酸得龇牙咧嘴,姥姥笑着往我嘴里塞了块冰糖,"急什么,好滋味都是等出来的"。
成年后尝过苏州的蜜饯,岭南的果脯,总不及那口带着阳光味道的柿饼。去年深秋返乡,老屋的晒架上空荡荡的。邻家阿婆送来新晒的柿饼,说现在都用烘干机,三天就能出霜。我咬开机器烘的柿饼,糖霜在舌尖化开,却再尝不出当年稻草的清香。
此刻站在胡同口,老妪簸箕里的柿饼在暮色中泛着柔光。买一枚含在口中,甘甜层层漫开,恍若看见姥姥站在晒架前,白发上沾着糖霜,正把最后几串柿饼挂上屋檐。暮色四合,归鸦驮着夕阳掠过青灰的屋脊,那些被时光酿过的甜,忽然就哽在了喉间……
作者签名: 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