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先生的清晨（小说）
　　——历史人物小说系列之
　　
　　我是在黄浦江的晨雾里找到他的。尸体面朝下漂在十六铺码头的浮标旁，蓝布衫口袋里露出半截油印传单。巡捕房的汽笛声刺破薄雾时，我注意到他左腕的伤口——和上个月纱厂跳楼的女工一模一样。
　　
　　"又是个傻子。"巡捕房的老陈叼着烟斗，从尸袋里抖出半块冷掉的粢饭糕。他擦拭着怀表玻璃，表盘背面刻着"1925.5.30"。这让我想起码头工人老赵说的，那天有群学生举着"收回租界"的旗子，被英国水兵用马刀劈开了头盖骨。
　　
　　纺织厂的汽笛在五点半准时响起。我蹲在太平间的青砖地上，看晨光爬上尸体的指甲缝。那里残留着靛蓝染料，是纱厂女工特有的印记。突然有滴水珠落在油印传单上，晕开了"上海纺织工人同盟会"几个字——这正是工部局通缉的地下组织名。
　　
　　"阿宝！今天的《申报》！"报童的吆喝声从巷口传来。我摸出怀里的银元，却在转身时撞见一双惊恐的眼睛。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姑娘正倚在弄堂口的煤球车旁，她发间的玉簪闪着冷光，右手却死死攥着半张撕碎的名单。
　　
　　巡捕房的摩托车在七点整呼啸而过。我数着车轮碾过的水洼，突然想起码头工人老赵说过的话："那天有群学生举着'收回租界'的旗子，被英国水兵用马刀劈开了头盖骨。"晨雾散尽时，法租界教堂的钟声惊飞了檐下的鸽子，而我口袋里的银元，正贴着那枚从死者指甲缝里抠出来的铜戒指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