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狸（小说）
　　
　　一
　　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窗棂上，赵青山摸黑往灶膛里塞了把干草。火苗蹿起来照亮墙上发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穿红棉袄的媳妇抱着穿开裆裤的儿子，如今媳妇变成土坑里一把骨灰，儿子在石家庄电子厂打工三年没回来。
　　
　　油灯忽明忽暗，五只母鸡在角落里发出窸窣声。老汉听着瓦片被风吹动的响动，忽然想起昨天傍晚鸡窝边闪过的黑影。他抄起铁锨冲出门，雪地上新鲜的脚印像串串梅花，拐过磨盘朝着后山去了。
　　二
　　老汉举着铁锨的手在发抖，月光从山顶照下来，照见石缝里那团灰扑扑的东西。母狐听见动静猛地竖起耳朵，獠牙在雪光里泛着寒光。老汉这才看清它鼓胀的肚子，还有挂在脖子上半截红绳——准是哪个孩子丢的。
　　
　　"你这畜生敢叼我鸡！"铁锨劈头砸下去，母狐灵活地往旁边一滚。老汉追过去时被树根绊倒，铁锨哐当砸在石头上，震得手心生疼。母狐趁机蹿出来，后腿绊着绳子扑通跪在地上，眼巴巴望着他渗血的手腕。
　　三
　　老汉把母狐抱进怀里，用豁口的搪瓷缸倒了热水。灶灰敷在伤口上沙沙作响，母狐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尾巴轻轻扫过他手背。油灯下看得分明，那截红绳拴着枚褪色的长命锁。
　　
　　天快亮时母狐突然拱开墙角的砖头，刨出个干燥的洞穴。老汉摸黑找出半袋陈年小米，撒在洞口。等他再去看时，雪白的尾巴尖已经从洞口探出来。
　　 四
　　清明节后第一场雨下得淅淅沥沥，母狐生了五只绒球似的小崽。老汉把鸡笼用木板封严实，生怕哪个黄鼠狼溜进来。王兽医骑着摩托车来时，他正在院里晒萝卜干。
　　
　　"雪白狐狸毛值七百块一斤。"兽医掀开帆布包，五只小狐狸蜷成一团，像团团簇簇的云朵，"等它们长到两个月就能剃毛，正好赶五一进城。"
　　
　　老汉数着指头算账，七百块够给儿子寄三个月伙食费。忽然听见洞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五只小狐狸正追着母狐的尾巴玩，阳光把雪地照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