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华拉萨一夜
　　——历史人物小说系列
　　
　　拉萨的夜雨来得毫无征兆。张国华站在八廓街的玛尼堆旁，军靴碾过被雨水泡胀的青石板。1951年深秋的寒意顺着雨丝渗进牛皮绑腿，他握紧了腰间那支陪伴长征的勃朗宁手枪。
　　布告栏前的藏族老阿妈已经死去三个小时。她的身体蜷缩成胎儿的姿势，绛红色的袈裟吸饱了雨水，怀里紧抱的经筒裂口中渗出黑色黏液。张国华拾起老阿妈怀中那掀开浸透雨水的《十七条协议》时，一张皱巴巴的藏文转经纸从阿妈指缝间飘落，背面用炭笔潦草地画着：雪山狮子旗与五星红旗在一起。
　　仁和寺的铜铃在雨幕中发出空灵的颤音。卓玛老住持的银发在酥油灯下泛着琥珀光泽，她将金粉细细洒在《甘珠尔》经卷的折痕处。"金粉要用大昭寺的牦牛乳调匀，"她突然开口，目光越过正在誊抄的文书，"就像你们汉人说的，真正的金子要在火里炼。"
　　子夜时分，枪声撕裂了雨帘。张国华趴在罗布林卡的矮墙后，看见燃烧瓶的火光映红了大昭寺的金顶。他的右臂被溅出的酥油灼伤时，恍惚听见童年时阿妈熬制酥油的吟唱。他看到那位名叫次仁卓玛的女人出现在硝烟中，她怀里抱着个扎绷带的年轻士兵，藏药的味道混着雨腥气扑面而来。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张国华站在布达拉宫的台阶上。昨夜被暴雨冲垮的转经廊下，两顶军帽并排躺在积水里——一顶缀着红五星，另一顶绣着传统的吉祥纹。一位臂膀绑了绷带的年轻士兵正用汉语教藏族战士唱《歌唱祖国》，生硬的藏语和军号声此起彼伏，惊飞了栖息在经幡上的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