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袁知县不畏权势免贡银鱼 李县丞且为私情欲卖北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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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您看，我们在北塘跑了七八天，也没有找到银鱼的影子。海边的老百姓说，自打那年发大水，就再也没有见过银鱼的影子……”王二接过袁了凡递过来的茶碗，咕咚咕咚将水喝了个饱，喘着粗气说，“不瞒您说，原来宝坻是有上等的银鱼，百姓年年纳贡。可如今，十来年了，再没有银鱼，谁知道啥原因！即使有也是要去百里外的海边趸来，到了宝坻就已经烂了臭了，成了鱼虾酱了。大人没有来之前，几位县太爷都要想方设法将银鱼贡按历作成银子，分摊百姓各户……百姓苦啊！”
　　袁了凡霍然起身，官袍下扫得桌下睡着的狸奴一声”惊叫，速离开去。案头上，一本旧《宝坻县志》打开着，泛黄的纸页边缘上记载着"宝坻银鱼甲天下"一行小字。窗外传来街上孩童的哭喊："妈！我冷……我饿……！"声浪裹挟着咸腥的海风扑进县衙。
　　三日后，袁了凡与王二踏着及踝的春雪来到北塘滩涂。老渔夫张老汉裹着补丁摞补丁的破旧棉衣，正用龟裂的手指在泥泞中刨挖海鲜。"大人您看，"王二铲起一锨发黑的淤泥，"前些年这季节，滩底下的银鱼卵早该冒出白点了，可如今……蛏子都没……"
　　暮色四合，正是晚饭时候，袁了凡跟着王二来到北塘虾酱胡同一个窝铺门口。王二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急着进门去找点吃的，一把被袁了凡拉住。侧耳倾听，窝铺里，几个妇人正在边做饭边说闲话。
　　就听一个年龄小的女人说"官老爷要减租税了。"
　　另一个年龄大点的女人说，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只见过加税的，可曾见过减一个子儿！”
　　袁了凡从破窗朝里面看去，一个端了粥碗喝粥，满脸皱纹的渔妇突然开口，"上个月，那个姓袁的南蛮子还带着人挨家挨户要银鱼钱呢！"
　　袁了凡忽然羞愧难当，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当夜，袁了凡站在在十里长堤上。王二提了纸灯笼远远的，不敢靠近。月光下，海浪拍打着残破的防潮堤，远处渔火星星点点。忽然袁了凡一声长叹，"天地万物皆有常理，岂能逆天而行？"
　　次日下午，县衙大堂响起惊心动魄的对质。户房师爷颤抖着呈上二十年前的银鱼贡册。县丞李文富则在度步。
　　袁了凡则展开随身携带的《京东水利图》，“李大人，河道改了，天象变了，银鱼不再产卵，宝坻民税过重……大人不要忘了《皇明祖训》上说："圣祖有言，'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今宝坻银鱼绝迹乃天灾，百姓困苦乃人祸！"
　　县丞李文富走到户部师爷身后，猛地拍案而起："袁大人，你莫非要抗旨不遵？当年先帝下旨岁贡银鱼，岂能擅自废止？"
　　"大人请看这份实录。"袁了凡取出密匣中的文书，那是他在工部旧档中寻得的记录——“嘉靖年间宝坻遭遇大涝，河道淤塞导致银鱼产卵场所损毁，……”那最后一页，竟赫然盖着六部尚书的朱印，“宝坻没有银鱼早已是实！”
　　户部师爷抬了抬手，“算了！此番来坻，乃遵户部示下。银鱼税事，卑职自当上请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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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年清明，宝坻县衙门前，王二张贴告示：自即日起废除银鱼岁贡，所有相关税赋尽数暂免……
　　此时，北塘滩涂上，第一批迁徙而来的候鸟欢快地叫着掠过水面，渔民们开始下海撒下渔网。有渔民唱起民歌:
　　“银鱼没了，了凡来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