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县慈悲为怀度众生
　　——袁了凡在宝坻系列小说之三十六
　　
　　惊蛰前的雨带着冰碴子，把宝坻县衙的照壁洗刷得如新。袁了凡揉着发涩的眼角坐在案前，灯下《均徭役疏》才写半截儿，忽听得前院杂踏喧哗如沸。主簿王守田跌跌撞撞进来时官帽都歪了，踉踉跄跄指着粮仓方向嘴唇直抖："大人，不好了，那……那批春耕种子……"
　　袁了凡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又出事了。等他和王守田带了一行人来到官仓时，只见仓门打开，泥地上散落着七零八落的麻绳，东倒西歪的破旧苇席，还剩下三五个破陶罐。负责看守官仓的侍卫报告说，今天下午，他在值守，忽然来了一帮人，冒雨砸开门锁抢走了仓库的粮种。
　　袁了凡问，抢粮的都是什么人？
　　王守田说，是附近村子里的老乡。
　　袁了凡俯身拾起半截木牌，上面"向善仓"三个字清晰可见——这是他上月为新建官仓启用写下的。
　　"必是那帮刁民监守自盗！"王主簿踹飞了陶罐，一把抓住官仓侍卫的衣领，"我早就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帮灾民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侍卫吓得要死，抖如筛糠，说不出话来。
　　袁了凡丢下木牌，对那侍卫说，你不要怕，老实说，来抢粮的都是什么人？
　　“是，是一帮讨饭的……我劝他们不住……”那侍卫话没有说完，就蹲到了地上。
　　袁了凡点点头。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城隍庙，有个跛脚少年曾问他："大人，饿得快死时偷菩萨供果，还算作恶么？"
　　仓门处人影一闪，幻余禅师身着蓑衣，手握雨伞出现在仓门口。老僧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粮仓，腋下夹伞，双手合十，对袁了凡轻轻一笑："阿弥陀佛，檀越可记得达摩祖师东渡，遇盗劫船的故事？"
　　袁了凡心头一动。禅师以伞柄轻点地面，袁了凡见地上有散落的米粒。
　　月光下，袁了凡顺着断续米粒，来到村前的土地庙。
　　已经是子夜的土地庙飘着黍米香。袁了凡提着灯笼撞开门时，十多个妇孺正围着陶瓮分粥。一位老妪见众人进来，扑通跪下："青天大老爷开恩！赵家媳妇要临盆，实在借不到婆娘接生钱......"
　　墙角草席上，孕妇身下垫着的赫然是袁了凡昨日赠给的《宝坻劝农书》。一个跛脚少年突然冲出来抱住米袋，拦住王主簿的去路："要杀杀我！刘奶奶的孙子出水痘，再不吃粮就......"声音戛然而止，少年惊恐地看着袁了凡从袖中取出纹银，轻轻放在产妇枕边。
　　"乡亲们，不要怕。赈灾救济粮明天就到了发给大家！希望大家把官仓的粮种退回，你们拿来的那可是明年开春播种用的种子啊！那是犯法的啊"袁了凡解下自己的棉袍盖在孕妇身上，"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凡是将官粮退回的，一概不与追究，”袁了凡转身将袖口里掏出铜钱送到那婴儿身边，“这是本官给新生儿的喜钱。"
　　幻余禅师手中转动飞快的念珠忽然止住，“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主薄王守田一拉架势清了一下嗓子，“对，袁大人说的大家都听清楚啦，救济粮明天就到了！赶快把官仓的粮种送回去，凡有不遵者，重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