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快腿
　　——津味小说系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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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沽早市的炊烟还没散尽，陈快腿的煎饼鏊子已经擦得锃亮。他撩起蓝布围裙抹了把汗，冲着对面炸糕摊的老王吆喝："王哥，今儿个面发得倍儿暄，您那红糖馅可别抠搜啊！"
　　
　　竹帘子哗啦一响，刘婶抱着冬菜坛子钻进来，脑门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滚。"快腿儿，搭把手！"陈快腿三步并两步蹿过去，青石板路上愣是没带起半点尘土。坛子刚搁稳当，胡同口就传来油葫芦的尖嗓子："刘家婆子，该交卫生费了吧？"
　　
　　陈快腿眼皮都没抬，抄起铁铲在鏊子上敲出脆响。"赵四，你当卫嘴子光会逗闷子？"他手腕一抖，面糊在铁板上旋出个浑圆，"昨儿个李所长喝茶时还说呢，咱红桥区要评卫生模范街道。"竹蜻蜓在煎饼上转得飞快，葱花落在金黄的饼皮上，活像撒了翡翠末。
　　
　　赵四的蛤蟆镜滑到鼻尖，露出半拉发青的眼眶。陈快腿余光扫见，心里明镜似的——准是昨晚上在西北角让回民兄弟给教育了。他麻利地磕开俩鸡蛋，蛋清裹着油花滋啦作响。"要我说，四爷您该去古文化街摆个相面摊。"薄脆碎在煎饼里咔咔响，"就冲您这印堂发黑的面相，保准日进斗金。"
　　
　　周围哄起一片笑，赵四的跟班拽拽他袖子。陈快腿趁机把煎饼塞刘婶手里："趁热，多加的果篦儿算我请。"等混混们骂骂咧咧走远，他才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指尖一弹叼住根恒大牌，打火机在围裙上蹭出火星。
　　
　　晌午头太阳毒，陈快腿蹲在树荫底下扒拉饭盒。大直沽的米粒裹着独面筋，就着老豆腐吸溜得痛快。隔壁修车摊的小子凑过来："陈叔，赵四那孙子往您三轮车轱辘底下塞图钉了。"陈快腿抹抹嘴，从工具箱翻出磁铁，顺着车轱辘一划拉，叮叮当当掉下七八个。
　　
　　"小子，学着点儿。"他把图钉包进报纸，顺手塞进胡同口的垃圾箱，"这叫借力打力。明儿环卫车来收，扎的是他亲爹的垃圾袋。"这话说得俏皮，自己先乐了，露出一口被茶汤染黄的牙。
　　
　　暮色爬上铃铛阁的飞檐时，陈快腿蹬着三轮往家晃。车把上挂着给孙奶奶的糕干，给瘸腿老周的酱货，车斗里还躺着半筐帮张家闺女捎的鲜杨梅。路过玉皇阁，他刹住车，从座底下摸出瓶直沽烧，冲着朱漆大门举了举："二爷，今儿十五，陪您喝两口。"
　　
　　酒香混着晚风散开，远处传来电车叮当声。陈快腿嘬着牙花子哼起《丑末寅初》，车铃铛在渐暗的胡同里晃出一串清亮。谁家电视正放马三立的相声，逗哏的话顺着晾衣绳飘过来："您说这天津卫啊，九河下梢嘛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