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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的故事】(系列短篇三——车站)

变态三人组成员
2003-11-27 09:57   收藏:0 回复:3 点击:3580

   
  
  从小就喜欢火车,甚至听歌也偏爱有火车的轧轨声。
  听过《布列瑟农》么?
  我喜欢,正是缘于渐渐远去的那声声轰鸣。有时候就觉得自己逻辑很奇怪,我知道自己是个感性之人,于是把所有喜欢火车隆隆声音的人都划归为感性一类。
  感性的人,总是能找到很罗曼蒂克的事去做。
  比如说那年,我就做了件很“感性”的事情。
  
  大三的暑假过后,为了入党的关系,我提前好几天来学校义务帮工。学生会分配我们的任务就是去火车站接一批定向委陪的新生。
  
  车水马龙的晚上,我站在车站出口举着大牌子,等著火车进站。
  广播器又一次播送来自济南的列车误点15分钟,我骂骂咧咧地和一帮同学放下牌子,抽着烟站在一旁冷眼看人。
  上海火车站很大,人如潮水。来来往往的人冷冰冰地,这和酷热的天气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知道,是有个叫冷漠的东西存在着,它在调和着气温与人心间的尺度,它使得人世间的我们看起来很是若即若离。
  在那个环境下,能够让人感到热情的,怕是也就出租车司机了,于是我把注意力全部转到站外忙碌着的那群人身上。
  很无聊。
  我透过“热情”的司机们的身影看到了不远处有个百货部,我还在这里等什么?我现在就想要杯透心凉的雪碧,它有时候真是能起到沁人心脾的作用。
  
  当我朝百货店奔去的时候,我瞧见一个就站在我正前方的背影,是个女孩;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扎着件短袖白色的文化衫,厚厚的鞋梆子旁放着一个鹅黄色的手提袋。哇,美女。
  那时候的我,对美女表现出的兴趣显然是无与伦比的。
  她正讲着电话,不象我常打电话那样左顾右盼,似乎很专注。我在想,一定是和男朋友在讲话的,否则谁这么晚,还在车站门口给人这么专心打着电话呢。我放慢了脚步。
  但愿吧,但愿她不是PLMM三回头的那种,如今背影已经绝对不是判断美女的标准了,这一切归功于瘦身操的教练,是他们给了视觉带来了很大的欺骗性。
  我继续前行,我猛地看到她的肩膀微微在抖。她在哭么?吵架?谁肯和漂亮姑娘吵架?若真是吵架,她居然没有骂出声来,冲这一点,我想她应该很可爱吧。
  我慢慢走近她。
  不能再近了。
  我从她身旁闪了过去,只听到了一声很伤感地“再见”声。
  我加快脚步继续前行。到了百货店门口,却忘记要买饮料,很快速地转过头来继续张望那个女孩。
  她挂掉了手机,双手捂着脸,我仍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哭。。。
  
  终于她放下了左手,右手仍拿着手机,那梨花带雨的清纯的样子动人极了。过了会,她仍然在看着手机,仿佛要从中找寻或者抹煞些回忆似的,当然也有可能在抉择是不是要删去那个令她难过的电话号码。看的出她很难过,我突然有冲上前抱住她的欲望。后来我把这种冲动告诉过她,并经常成为她“压迫”我的罪证。我当时就想,如果我冲过去,她要删我左耳光,我会不会把右脸也伸过去呢?我想我会这样做的。
  站台一阵涌动,接着可以看到出租车司机一窝蜂似的拥向出口。
  有那么几分钟吧,人群密集点由街道转到站口,好似突然把她晾在空旷中,这使得她恢复了点平静,并意识到这是在大街上,哭鼻子有些不甚雅观。她于是拢了拢头发,提起手提袋,寻顾了一下,朝着一间花园式公厕走去。一边走,一边握着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虽然走路快如风,我却似乎仍能听到她的唏嘘声,可能,只是我的潜意识在作祟。
  她的脚步有种魔力,她能带动我身不由己地跟上去。好在这种魔力并没有使我跟进女厕所而是停在洗刷室就驻足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想我不能尴尬地跟桩木头似的干站着那里,而进了男厕所又怕走失她,我只好不停地洗啊洗,照啊照。
  那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相当的难熬。她出现在盥洗台前的时候,我通过镜子看到她的两眼红红的。我靠著背后的栏杆吹着风,盯着她的背影,她低头转大了水龙头开关,激烈又凶猛的水势像是要冲掉她满怀的痛苦难过,只是,可能吗?她不晓得我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我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动机?我只是猜测她可能是跟男朋友吵架了,需要人安慰吧!可是,就算她需要人安慰又怎么轮得到我呢?
  我,和她毕竟只是陌生人。
  
  她转紧了水龙头,我知道她就要转身过来、甚至她可能又要快步离开,登时我的眼神就如同旧了的水龙头一样,还是缓缓滴水希望她回身再将其旋紧。我从镜中看到了她的面容,真的是相当可爱的女孩子,虽然我靠著的栏杆有些距离,但我确定她是一个受欢迎的女孩,只是更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的她刚刚会那么样哭泣?
  她转过身来,然后慢慢地走向我、让我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发现只是自己多心,她并非走向我,而是跟我一样想靠在栏杆上吹会风发呆。她发什么呆我没法猜测,我自己发的呆却是因为在揣测她;她就靠在我身旁两公尺处,那个瞬间我以为世界的长度不过就是两公尺而已。
  我索性直接面向她,就这么看着她。
  再没人能象我那样大咧咧地看着她了,我看见她的眼睛看见了我的眼睛,从她的瞳孔里面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多少也带点惊慌。被一个陌生男子这样略有失神地盯着,女孩子们是否都会以为看到了变态?我想是的,我也早做好准备给她骂变态了,不过她并没有那样做。
  『你在看什么?』
  我怔了不到一秒钟,随即掏出了一包面纸,抽出一张,递了过去,说:
  『你哭了。』
  使我高兴地是她并没有象很多女孩子那样习惯骂人变态,相反她羞涩地胀红了脸,低下头:『不好意思啊,我失态了。』
  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嘴角由于内心的激动而微微颤着。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朝我笑了笑。天呐,如果时间能够停止,我愿意把画面固定在这一刻,这场面象梵高的《少女》,静静地坐在画像里,任世人欣赏。
  我攥着剩余的面纸,不知所措,把刚才等她两分钟时想答茬的话全忘到爪哇岛去了。我就这样看着她的眼神,呆呆的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把剩下的面纸全部放在她手里。面纸是不应该被人拒绝的,拒绝的该是我这样无理地举动,尤其是陌生人的这个举动。
  然而她仍然没有拒绝。我想这缘于她此时是太需要人安慰了,她需要的是一个厚实有力的肩膀,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换句话说,她需要一个被倾诉的对象。
  她接过了剩下的面纸,又抽出一张,擦了擦脸。然后甩了甩头,好象要甩掉所有的烦恼。我们就这样不说一句话,仿佛说任何话都很累心,她轻轻地擦着,我静静地看着。
  
  短暂的唏嘘后,我们几乎同时发现这是在公厕的盥洗室,我们相视而笑,『不要哭,你哭不好看。』一边往外走,我一边说。
  我们俩站在盥洗室与站口之间,一阵风吹过,我对她说:
  『那边有个饮料店,我请你』。
  等我接过老板交给我的雪碧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赶忙掏出手机:
  『老四,别等我了,你们接完新生先走吧』。
  对面回应了一句,『靠你丫的,干吗呢?』
  我没回答就挂了电话,然后回过头,憨不拉叽地与那个姑娘并肩站着,边喝着饮料,边看夜色中闪耀的霓虹灯。
  
  
原创[文.浮 世]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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