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多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我走出教室，远远地看见和鲜光华一起转学的那个同学，我高兴地跑过去，问：“你回来了？鲜光华呢？”没等他答话，我看见鲜光华迎着阳光笑着朝我走来。为什么见了面思念的感觉反倒在心中膨胀？鲜光华，是你吗？真是你吗？你回来了吗？鲜光华，我好想你，看见你我好高兴。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站在原地任凭泪水往下掉？
　　 “你回来了？”我呜咽着说。
　　 “恩。”他走过来摸摸我的头发。我喜欢他摸我的头发，这样我能感受他手心的温度。
　　 “是回来玩还是回来念书？”
　　 “念书。”鲜光华淡淡地回答。
　　 我相信那是真的。“为什么？”
　　 他仍是淡淡地说：“不习惯那边的环境。”
　　 我恨你的自私，就这样回答。走的时候是想换个环境，回来仍是想换个环境。真的丁点儿都不愿为我付出，哪怕是一句好听的话？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我忙得快焦头烂额了，这是在应届班时没有的现象，是不是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已经错过一次机会，我不能再荒废这一次。老师也越来越给我们加压，通常是晚上10点下了晚自习，又进教室发一摞试卷，说回去40分钟就可以做完，明天评讲。天啦，我敢肯定老师是存心的，他明明知道他的水平是40分钟一套试卷，还故意说的这样轻松，何况这么多科目，多少个“40分钟”啊！当我们是仙吗？我一般做到凌晨2：00，早上还得起床背单词。我感觉自己有点木乃伊了，每次梳头总会掉很多头发，我想完了，难道要成班主任的样子吗？不过，我还是坚持留起了长发，我心甘情愿花多些时间来梳理来清洗，我也不怕大脑会缺乏营养。因为，鲜光华告诉我胡红玫有漂亮的长发。我要让他看看我的头发更漂亮。
　　
　　 一个学期“呼啦啦”就这么过完了，考完试的那个下午，太阳像个煎蛋。我和鲜光华来到江边。我们谈论考试、谈论学业、谈论未来。却始终没人主动说起那个敏感话题。
　　 终于我忍不住了：“寒假了，我又有很长时间看不见你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在他面前我总是这么退让。
　　 鲜光华双手插在裤兜里，俯身看着江水，看不出他想说什么。
　　 我觉得他很过分，他到底喜不喜欢我？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就这么难吗？不要让我这样沉浮好不好？我也不说话，我不想喜欢一个人到了死缠烂打的地步。于是两人就这么沉默，我忽然很怀念从前在桥上奔跑的日子，是不是正如“爱情远不如友情自由”？
　　 半响，他突然问我：“咦，李莞灵有男朋友吗？”
　　 我马上警觉地回答：“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鲜光华喜欢李莞灵？我想问他是不是喜欢李莞灵，可我没胆量，我怕这是真的，我又补充道：“他男朋友在西南交大，很帅，他们从高一一直恋爱，感情很好。”我真佩服自己这么神情自若流利地说出这么多谎话。我偷偷看他的表情，找不出失望的蛛丝马迹。
　　 他“哦”了一声，“这下卓明没希望了。”他笑笑。
　　 我一听，心里松了，也“哦”了一声，“我以为你喜欢她。其实她没男朋友，只是她喜欢别人罢了。”
　　 风吹得我头发飘扬，他过来用手挑起一缕，看它从指间滑过。他的嘴角在笑，他的眼神变得很温驯。他在想什么呢？想到了胡红玫吗？我的心一阵刺痛，想问他在想什么想胡红玫吗。冬季的空气刺得鼻腔生疼，苍白的阳光让人感觉没有力气。
　　 他低声说：“你是个很好的女孩，跟你在一起我很快乐。”
　　 我突然觉得我多不应该，我错怪他了。
　　
　　 放了寒假我离开我租的房子，回到家也是埋在书堆里。同学们都知道我在复读，没来找我，只电话上问候一下，说不好意思来打扰我。周铭来过几次。有一天他从包里魔术般地掏出一盆我最喜欢吃的辣子鸡，呀，我兴高采烈得抓住他的手说好哥们儿。原来是他知道我妈对烹调不感兴趣，可偏生了我这个刁嘴女儿，他就叫他妈专门替我做了这一大盆。呵呵，正吃得带劲儿，电话响了。我满手的油，示意周铭去接一下。找我的，我揩干净了手，抓过电话，“喂。”
　　 “喂，凌雁，我是……”
　　 没等他说完，我欣喜地叫：“啊，鲜光华。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怎么知道我家号码的？作业做完了没？过年玩得开心吗？”我太思念他了，有许多话想对他说。
　　 “刚是周铭吧。”他的语调总是让人听不出激动或是冷淡。
　　 “是啊，他给我送辣子鸡来。你还好吗？”我乐得眯着眼问。
　　 “哦。”他顿了会儿，没回答我的话，“我知道他喜欢你。”
　　 “你给我打电话就说这事吗？”我有点气愤也有点兴奋，他在吃醋，我想他会不会说想我之类的话呢？
　　 “恩，没什么事了，挂吧。”他就这样挂了。
　　 听着里边的“滴滴”声，先前的欢欣破成一片一片。你为什么总是对我不冷不热？为什么打个电话都要不欢而散？打电话就是想我，可为什么一点好听的都没有？我不想要这种迷迷糊糊的感情。
　　 我跌坐在沙发上，周铭坐在旁边看着我。
　　
　　 寒假早早来到学校，因为学校高三年级要补课。我再次见到鲜光华时他很颓丧。我不会去问这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他也不会告诉我。倒是李莞灵甜甜蜜蜜地告诉我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她和卓明在谈恋爱了。我吓了一跳，这么快！原来是卓明一个寒假缠绵悱恻的情书加情意绵绵的电话彻底摆平了她。我打击她意志太不坚定了，可她全然不把我的冷嘲热讽当回事，仍是朝我笑啊笑的，笑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得整个人都肿了。我阴险地说：“那你的西南交大呢？”她叹了口气：“算了吧，他又不喜欢我，在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中，最好选爱我的人，不然太累了。”她的声音像是秋后教堂的钟声，凝重得让人透不过气,却又平和得让人很空灵。我想，还有一种选择是两人相爱啊。不过我还是替她高兴，毕竟她现在很幸福，卓明是个体贴且能让人快乐的男生。我想到当初她为了西南交大多么憔悴，和现在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有爱情的女人真的会发光！可我呢？我是黯淡的。
　　 学校的“补习班教学楼”在寒假已经竣工，所有补习班开学不久都要搬进这栋楼里。我们是补习三班，所以新教室在三楼。我帮鲜光华把他的东西整齐地收到他桌子里，以便直接一次性把桌子连同所有东西搬到新教室。在整理试卷时，发现了他上期期末考试的成绩单，赫然21名！怪不得他这么萎靡，这么没士气。可不能因此就彻底放弃，我决定帮帮他。我找到正在打扫卫生的鲜光华，对他说：“鲜光华，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颓废了，放学我们谈谈。”他抬起头很奇怪地望着我。我继续说下去：“你不就考差了点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机会赶上，也不用每天垂头丧气的呀。”我话还未说完，他撇了撇嘴角冷冷地说：“我就是这样，不用你管！”说完就走了，扔下我呆在原地，心被哀伤淹没。
　　 搬桌子就是男生献爱心的时候到了。卓明“哼哧哼哧”地替李莞灵搬，李莞灵则跟在他后面幸福地笑着，不时说两声小心点。我想到以前，我不是也快乐地跟着鲜光华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轻松的感觉已经飘走？也许我就是活得太清醒，或者太贪心，我不甘心要模棱两可的感情。
　　 我很伤感地走到教室，我的桌子却不知到哪儿去了，是周铭帮我抬过去了吗？去看看吧。上楼时看见鲜光华在前面，肩上扛着一个桌子，他笨重地向上爬着，那是我的桌子！我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只是默默地跟着他爬往三楼。他一直没有停下来，也没有换手。到教室他把桌子放在该放的地方，仍是沉默地低着头，我就看着他，眼前的这个人曾经可以令我多么清晰地快乐和悲伤，可如今，我心里的悲喜已经划分不出界线。我觉得我是个可怜的人，永远无法走进我喜欢的人的内心。
　　 我感觉像是戴着手套去摸一样东西，明明看见它就在手中，可真实的感觉总是传不到心里。
　　 我不是一个死心眼的人，比如试考得不好，我不会痛哭流涕，多半是叫上李莞灵跑出去逛两节课。可我对鲜光华为什么放不下？我就这样艰难凄苦地背负着这份沉重的感情，我觉得我有点不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