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象所有的“重”，都必须在焚香沐浴后才承受得起。这个秋天的瘾，如若“悼念”她也总觉得要做这样的准备。
　　
　　其实“悼念”一词不适合，会让她想起那个千古之前所传唱的葬花女子。
　　小时候是不懂曾经很热烈地“爱"”着她，没想过她的欢喜其实是一种悲怆。后来，长大了，等到终于明白什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终于舍弃，舍弃这个记忆里亲近了很久的女子。
　　到底是故事，那现实里的曲折却显然琐碎和粗糙了许多，经不起所有的修饰和推敲，这种包装做得多了，真的也快成为假的了。所以，不说“悼念”只说叨念！
　　
　　前几天，她终于去见了大约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再见过面的大学同学。
　　人和人就是这样的奇怪，大学里她们几乎没什么交集。一如她所说的，在她眼里，她那时给她的印象，好象就是个独行侠：独来独往，有一些说不出淡淡的忧伤。她笑，那个时候的她真的是这样的。不是为“情”所伤，因为到底还小。十八岁的年纪所有的感情其实还都朦胧。她，只是不愿意走近人群。像她的幼年、童年、少年。她怎么会知道她最初的伤，其实源自那些不断地“被告别”。所有的情谊，情分比如那些友情、亲情都还来不及捂热，就戛然而止。惊竦得不逊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于是惶恐，于是担心，于是害怕，但最后也不得不习惯，习惯人生这么早就给她的淡然。
　　
　　在席间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她却几乎只做倾听，不善言辞。怎么不像大学里的那个她了？她一直觉得她比她要活跃，常常会出席学校里很多公众的活动。她还在毕业后呼啦啦地召集过一大圈的人，她的小学、中学、大学同学（于是包括了她）在圣诞节的时候搞聚会。印象里她应该是喜热闹的，并且比她要在人群中更如鱼得水。怎么就淡然了。
　　
　　她笑，淡淡地对她说，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你的记忆岔了。记忆岔了？不过是七八年记忆就真的差了吗？经不起她一再的絮叨，她终于决定给她讲一个故事。又说是不相干的，她只是旁人。却又格外压低了声音，仿佛两个人都是地下工作者，接上头了，说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而她只当故事听吧，人生无非故事，听过了也就算了。其实听不太清，是她的声音真的很低，还是故事她听得太多了，总会在中途打着盹神游。她没太弄明白，却反复只在耳畔听见她的那一句：她说那是她上辈子所欠的一个人！
　　于是，只一句就够了，她忽然醒了，望着她却无话。因为那本是故事，她说的是故事里的她。哪怕故事再跌宕起伏再百转千回，从一开始她就摆明了姿态。这故事与她无关，所以所有的悲伤与欢喜也与她无关。于是，安慰的话是不合适的。她笑笑，看出了她的惊诧。早料到这样了，即使再是故事，谁听到那一节都会震动。她却很淡，不相干的淡？又或还是如勘破红尘的僧人那份淡？她淡淡地对她说：你不懂的！
　　
　　怎会不懂？如被人忽地挑衅的她心头眉间都是一颤。却说不得。
　　怎会不懂！一个人若不曾经历过又怎会如此淡然。不过是掩饰又或者是一种逃。谁勘破都不重要，谁听懂听不懂都不重要。她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故事，但故事里那些窒息的痛迎面扑来时，不是倒地而亡，就只有天荒地老地逃。
　　于是，想起再几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我爱你，不言语，不忘记。
　　想来，这一句的惊心动魄，她也是懂的。只是到最后，谁都淡然了。休要再说！
　　
　　用她的话说，有些时候，去见一些不太相干的人，那样的小聚会很好。
　　是的，很好。
　　那天出门的时候，有微雨，有秋风。还有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这才是生活的情趣。比如，她在出地铁站的时候，被一个中年妇女的行旅包给绊倒，整个人就这样扑了出去。颇有几分“扑地而亡”的壮烈。不过没有牺牲，只是膝盖上多了两大块馒头状的瘀青。她想，凡事都有延迟反应的，这大约就是她的后遗症。也好，两年之前她因为一篇文章，一句话，一个人，买了一本书。两年里却迟迟不肯拆封翻看。她怕累，怕太重！两年后，她一边躺在沙发上给受伤的膝盖上药，一边在药力发作的间隙，翻看那本曾经再热不过的《小团圆》。
　　
　　吃饭她怕烫，书也一样，有些时候那份微凉才会入味。一如那叫张爱玲的女子所说：这是一个热情的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
　　
　　这便是所有故事的本意。忽然她想笑，笑那天另一个延迟反应。她和她在大食代里吃饭，她点了印度咖喱饭。去端饭菜的时候，那个印度青年厨子忽然无端地对她笑。俊俏的笑脸，轻柔地似一抹记忆里最暖的春风，她怔住了，于是颈上那条PRADA的粉色丝巾就跌落到“一池”的咖喱汤里。
　　
　　那又怎样？她笑，不过是给自己理由再换一条更漂亮的丝巾，她想了很久的，系上，在逛街的时候，很温暖也很舒适。那份感觉就好象一首歌：
　　花一开满就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