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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人谈小说创作

月射寒塘
2011-10-27 10:19   收藏:0 回复:1 点击:2551

    局外人谈小说创作
   ——读王雪峰《村前一条河》有感
   尚飞鹏
  
  
   我写诗三十年,没写过小说,更没有给小说写过评论。雪峰是我2008年认识的一面之交的朋友,他要出版小说集,让我写序,我就应承下来了。小说集的名字叫《村前一条河》,寄给我的也正是这篇小说。看完后有些想法,我就有什么说什么,说错了就说错了,不错就不知道对是什么样子。
   虽然我不写小说,但对小说创作总是有一些个人观点,况且读小说比读诗要多的多。这不是因为我要写小说,而是因为小说里有比诗里更多的、更直接的生活现象需要认知。我一直认为:读一部好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就等于多活了一辈子。一个人一般来说,只活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经历再丰富,也不可能同时拥有两个人以上的生命体验,只有在看小说的过程中,才能体会到不同生命的人生。如果读十部好小说,按一个人能活80岁计算,就等于活了880岁,这就是我读小说的原因,它能够延长我的生命。这样的人生才能变得广阔、快乐、高远、深沉、宽容,才会有超越尘埃的境界。
   我只知道雪峰写诗,不知道他还写小说,诗人写小说被我一贯看重,比如北岛、芒克、韩东、杨争光等,都有出色的表现。当我看完雪峰这篇小说后,一直在思考它是怎么打动我的,是曲折离奇的故事,还是书写人物命运那荡气回肠的文笔?其实这两者是无法分开的,是浑然一体的东西。即使有一个好故事,如果没有能力将它表现出来,这个好故事也就不是好故事了。雪峰的叙述能力以及对小说的情节掌控、结构的布局都有出色的把握。
   《村前一条河》写的是农村已婚妇女迎春与没有性功能的丈夫王麻子的不幸婚姻。迎春在磨坊被村里的二流子、并且坐过牢的杠子强奸后怀孕,由此展开了一系列矛盾冲突与情感纠葛。迎春生下她和杠子的孩子取名叫龙飞,龙飞的成长过程,一直承受着重负与耻辱,村子里的风言风语万箭穿心。龙飞为了脱离这个家庭和农村生活,发奋读书,终于考上了大学,直到娶妻生子再没有回这个伤心之地。他的特殊身份让他羞于面对他的亲人,这些复杂的思想,成为龙飞全部人生难以启齿的隐密。终于他敞开心扉,对妻子和盘托出,在妻子的劝说下,一家人回来了。龙飞与母亲见面后抱头痛哭,久病的母亲见了儿子,像了却了一桩心事,不幸离世。小说的前半部分写父辈的情感纠葛,后半段主要写龙飞上学以及毕业后的生活状态。整个小说精练、集中、条理清楚、泾渭分明。
   我在阅读这个小说时,为小说中的人物多次流泪。小说中的几个主要人物,他们都值得我同情与悲怜,我觉得他们谁也没有错。把小说能写到谁也没有错的结果上来,就是一个好小说的境界。这使我想起印度电影《流浪者》,它给我的感受就是这样的。龙飞这个人物更是无辜的,他生命中沉重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在市井生活的旋涡里,有时侯真的没有谁对谁错,生活本身就是这样,有太多的意外。看起来常态和平静的生活中掩藏着太多的不平常,你无法预料它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爆发,它往往埋伏着非常态的痛苦和毫不知情的幸福。很多现实的真相被道德的标准和表层的假象排除在外,这些东西正是小说的精髓和生命的本质。倘若小说没有了这些非常态的部分,小说就没有被关注的必要了,这些精彩和本质的内容就是小说的生命。
   现实主义写作,是普遍陕西小说家的特色,毫无疑问它是陕西小说大省的传统,并且一直引以为豪。这个传统是可以继承的,但不能排斥不同的写作流派,而不同流派的写作方式,在陕西一直是非主流的,是很难存活的,没有它们能够生存的空间,这也是实事。尽管有很多探索性的作品,在陕西很难认肯,这当然是一个问题,这就是非农业小说写作者在陕西遭遇的背景。这就是地域性造成的局部性封闭,局部性封闭也是很危险的,所有的局部性封闭加起来,就是一个全部封闭的状态。雪峰这篇小说幸好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它符合这一地区的小说写作方式。当然这种状况一定是要改变的,不改变是不可能发展的。就是现实主义创作自身,也要不断地革新,不革新是不行的。我一直以为,好小说里的成分,是很多主义加入的结果,任何一个流派,都不可能是一个主义,它只是代表了这一流派的总体方向。
   小说是生活,是因为它来自生活,小说超越了生活,是因为它必须是艺术,我想,这就是小说的原则。雪峰紧紧抓住了这一要素,把生活里的人与小说里的人结合得天衣无缝,即文学就是人学的理论,是正确的。雪峰在这篇小说的开头和结尾的自然,就让我看到了他的基本功力,请允许我批评那些貌似懂小说的作家,把小说的技巧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作家,甚至现在还在小说的门外徘徊不定。可是就是这些所谓的小说家,总是夸夸其谈自己的现代意义。他们这些毛病要在雪峰的小说里想找都找不到,雪峰始终以真实与真诚的态度对主题展开叙述性的描写。从不忽视人在小说里的行为和动作,作者本人很少出来说话,因为行为是小说的灵魂,它必须取代小说中冗长的讨论。但是小说里没有人物的内心活动,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往往好的小说,都是由细节刻画出来的,所以说,人物个性的区别,主要是细节的不同,同样是吃饭,方法和动作是各异的,端碗的姿势、抓筷子的手指排列都能看出一个人的特点,一定要有不一样。相同的地方可以不写,不同的差别一定要写,这就是小说。
   刚才说了拙劣的小说家对技巧的重视,但是小说创作一定是有技巧的,不论是哪个流派的经典作品,都有技巧高超的代表作品。问题是技巧不能代替艺术实践,不能代替思考,不能代替亲身体验,更不能代替对现实生活的思考与理解,赞美与批判。尤其在当下,往往忽视了生活的实践与艺术的真实,在没有充分现实理由和理想前提的情况下创作,在缺乏真实事件与真实事件有直接关系的崇高思想支配下创作,技巧就显得更加苍白无力,要使技巧插上飞翔的翅膀,就必须在生活的河流和思考的背景下,观察和拷问社会,以及具备最起码的正义感,否则技巧就是无根之树,无源之水。
   雪峰的其它小说我没有看过,就这篇小说而言,是一篇好小说,尽管它也有问题,但它一炮打红的因素已经具备。我在看这篇小说的过程中,反复在想,假如把它拍成电影会怎么样?一定会上座,大卖呢!这是多年来很少见的好小说之一。我一直认为,人必须要不断地被感动,并且在一年里适当地流几次眼泪,一定是有好处的。我要感谢作者,为我提供了这个流泪的机会,在2010年的最后一个月,这个愿望实现了。
   我这个人,基本上在没有计划地活着,只有读书有计划,每年读一部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有时侯忙了,也就顾不上读了。当然最重要的首先还是生活本身,鲜活的现实生活,永远是创作的源泉。假若抛弃了当下的现场性、现实性,去体验那些古老的、僵尸的、脱离现实的东西,我认为还是个问题。
   小说创作是作家综合素质的体现,首先是思想,其次是语言,再其次是主题。也可以说,这个主题是由故事承载的人物动作,但不仅仅是故事,是叙述故事的方式和观念。小说写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事件,要说有遗憾的地方,我认为这个背景交代的还不够突出。作为中篇在人物的塑造上缺少了丰满的笔触,尽管每一个人物都个性鲜明,讲述的也很流畅,也许问题就出现在流畅上。尽管矛盾的冲突也很激烈,但造成打击的力度还不够内在,这是因为缺少丰富饱满的哲学思想,而导致对人物内心刻画的不足,即便如此,也没有影响到小说的筋骨。
   评论小说与评论诗的区别,大概需要把握小说的结构好坏,人物描写的是否准确,人物个性是否生动,以及生活化的语言动态所产生的画面如何,再下来作品的思想性等等,这些绝非是一句空话,需要深厚的理论基础和哲学功底支撑。
   我是小说评论的局外人,可以随意抒发我的感观,没有格式,没有规矩,没有套路,但我有真诚,说真话,有一说一,有话就说,没话就结束。所以,让我写序,其实,我知道这不是序,是一堆真话而已。
  
  
  
  
   尚飞鹏,曾任《艺术界》常务副主编,现为陕西省艺术研究所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情王》、《情后》、《舞者》、《膜拜大地》和文论集《说话》。诗集《情王》获陕西省第八届文学奖;论文《陕西诗人群像及其论述与批评》获陕西文艺评论奖;论文《21世纪中国诗坛事件与新西部诗群的崛起》,论文《中国诗歌问题自由谈》和《超现实主义诗歌在中国》引起专家的关注与诗界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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