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光头画家
　　
　　 凌晨三点半，光头画家极不情愿地起来穿衣服。他是一边穿一边急急歪歪地咒骂：“我倒他妈血霉了。为啥就得是我去找，而他们可以呼呼睡大觉？你老公没了咋了，我既不是你老公，又不是孩子他舅。这不是明摆着熊人吗？你是你家的武则天，可以，还要给我当武则天，没门！你他妈的知道洗手间为啥放着镜子吗？那就是让你撒泡尿照照自己。”
　　 “别磨叽了。都是你自找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老是无反射勃起。”光头老婆的语言很轻，又均速，且没有一丝表情，但很有穿透力。光头老婆是现代男科医院的医生。她半倚在床上，拱起的膝盖上放着本书，书上印着各种男性生殖器的图片。光头回来时，她就这样倚着。光头躺下睡觉时，她还是这样倚着。光头被电话吵醒，发现她不但依然这样倚着，而且连个姿势都没有变换。她的这种姿势从结婚开始就在光头的大脑里雕塑成了一尊雕像。光头呼呼地喘着气想发火，但还是忍住了——这么多年早吵腻了。
　　 电话是瘦猴老婆打来的，说猴子没回家并用武则天似的口吻命令道：“秃子，麻溜给我去找！这是命令。”
　　
　　 光头是最后一个下的车，下车时车上只有瘦猴和“大小姐”艾琪玛。瘦猴说他再送一下“大小姐”。那时应该是凌晨一点多。瘦猴老婆打来电话时，光头看了一下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一分。这么说，猴子送“大小姐”送了两个多小时。光头心想：两个小时咋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老夫老妻的在一张床上骨碌那么些年，审美观早他妈的疲劳了，跟另外的异性接触接触，刺激刺激雄性激素不是很好嘛！咋还非得像欠儿蹬似的折腾！
　　 光头就有几个这样的朋友：一个是政府幼儿园的幼师，一个是崇拜光头为神的护士，一个是QQ名长达七个字的“画到生时是熟时”的同城单身少妇。平时发发短信，打打电话，能见面的找机会聚聚，刺激一下，不能见面的在QQ上打情骂俏，撩撩骚。这就是朋友，似乎暧昧了点，说是情人吧，还没到那个份上。不是挺好的嘛。用光头老婆的话说：“夫妻习以为常就麻木了，没有特别的刺激自然淡化，勃起功能障碍就是这么得的，偶尔放纵可以比药还灵。”光头为有这样的老婆自豪得够戗，还曾经因此放纵得差点累死。
　　 接了猴子老婆的电话，光头就在电话里给猴子解脱。他说他回家还不到半个小时；他说看完二人转哥四个去喝酒了；他还说猴子也许喝了酒，也许困劲上来在车睡着了。接了瘦猴老婆的命令后，他马上给猴子打了电话，关机。于是，他就开始穿衣服。他得找到猴子。对人家撒了谎就得给人家圆上，这事没谁逼他，也没谁替他去做，所以光头才急急歪歪。
　　 光头临出门时，光头老婆冲着他的背影追出了一句话“勃起障碍就得治疗，你们几个都犯一个病。瘦猴出走定有原因。你要三思而行！”。
　　 正当光头往电动自行车上按电池时，光头的手机响了。是长发诗人打来的。光头立马就有了不祥的感觉，果然诗人与猴子老婆说漏了。光头想，这下完了。当自己自作聪明地在与瘦猴媳妇撒谎时，瘦猴老婆在冷笑的背后一定想“双规”了自己。
　　 “你这头猪，整岔劈了吧。那为啥不立马给我打电话？”光头有点发火了。
　　 “我放下电话就给你打了，可谁知还是猴子媳妇抢先了一步，人家是纪检干部啊！”诗人申辩着。
　　 “滚犊子吧，我得去找猴子了。你他娘的整美事儿吧！可得轻点弄，别他妈的把鸡巴杵折了！”光头“啪”地关了手机。
　　 光头推着电动自行车呆住了。事情被搞得越来越糟糕了，还有去找猴子的必要吗？刚才撒谎是怕瘦猴出点啥事。而现在，猴子即使没事，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在猴子老婆的眼里，他们哥们是一路运货色。要不就回去睡觉，让猴子自作自受？可，可是万一的万一，猴子喝多了开车出点啥事咋办？
　　 唉，我他妈是天底下倒了血霉的人。这样嘟囔着，光头还是骑上车出了门。
　　 让光头没有想到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天下起了雨。雨不大，但很绵。看来，连老天爷也被我这好心人光头感动了。“你们这帮蠢猪就睡吧，等天亮了就都生他妈一群猪崽子。”光头想到这有了点兴奋。
　　 光头从家里出发，冒雨穿过六条马路，七个坡道，一座立交桥，拐了七七四十九个弯才来到了“大小姐”的舞蹈班的正门楼下。他撒眸了半天也没有看见猴子那辆破越野，只看见老天在伤心地哭着。光头再从“大小姐”的舞蹈班出发，冒雨穿过四条马路，四个坡道，二座桥，三七二十一个弯，又来到猴子家的门口。没人，也没车，只有老天的泪水越流越大。光头一路上也没忘记给猴子打电话，一直关机。然后就给“大小姐”打，“大小姐”的手机倒是没关，《月亮之上》的音乐一直响着，但一直无人接听。突然，光头打了一个激灵，不会是真的出事了吧！？光头就急急忙忙又从猴子家出发，冒雨穿过三条马路，五个坡道，一座立交桥，二七一十四个弯，跑遍了全市的三家医院，查看了所有的急诊室，问了数不过来的医生护士，还是没有找到瘦猴。
　　 光头急眼了，妈的！“大小姐”为啥不接我电话？如果在睡觉，那就是睡死了。哪个死人受得了有人站在月亮上叫唤？也许是她不熟悉我的号码？不会呀，以前她给我发过短信扯扯淡，交流过成人笑话的。
　　 于是光头断定，那就是她与猴子在一块！在床上，在相互分泌雌雄激素。妈的，手机的铃声还什么《月亮之上》，我看是你在他娘的猴子身上颠馅呢吧。你不是“爱骑马”吗，今儿个让你骑个够，让他娘的猴子把你的大白屁股铲吐露皮，拉拉淌血。
　　 骂归骂，光头还是给大小姐发了几条短信：我是光头，你知道猴子在哪吗？他老婆正在满世界找他，发送。我跟他老婆说我们哥四个去看演出，然后去喝酒了，说他喝多了，可能是在车上睡着了，发送。
　　 光头突然感觉要撒尿，急忙跑到医院的拐角处，比量了半天也没有撒出尿来，却挤出几滴白色的液体。妈的，你们干，我咋还淌了呢！这时，光头的手机响了，是“大小姐”打来的。你娘那个大裤叉子的，气喘吁吁的短信可算把他们唤醒了，没他妈的得马上风吧。
　　 “不会的呀，他送完我就走了。你都找了？舞蹈班你来过了？你走的是哪个门？我的舞蹈班有前门的后门的，他是从后门走的。”“大小姐”说话没有一点气喘嘘嘘的迹象。
　　 光头又开始从医院出发，冒雨穿过五条马路，三个坡道，两座桥，二六一十二个弯，又回到了“大小姐”的舞蹈班。路上，光头还给猴子打了电话，求证瘦猴是否干完美事回家了。因为完全存在这样一种可能。“大小姐”撒了谎，他们一直在一起忙活，只是没有功夫回电话，后来完事了，猴子走了，“大小姐”才有空回话。但猴子的电话还是关机。
　　 雨停了，泥泞的马路上留下了一条光头电动车的车辙。就在光头即将绝望的时候，他看到了一辆小车，那车子就停在舞蹈班的后门口，露着个腚。光头直奔过去，非常遗憾，那车不是猴子的破越野，而是一辆马六。
　　 天蒙蒙亮时，光头累得像射精后的疲软，胎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