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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中旧忆

一笛
2011-08-11 17:45   收藏:0 回复:2 点击:3116

    人到中年,似乎很少有闲心去翻一翻老旧的照片。过去的太遥远,遥远到记忆零落,难以拼凑。现在的又太庸常,庸常成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的刻板。生活一刻板,人就易麻木,于是顺水行舟,日子便箭一般地随波逐流了去。
  
   尊师电话:“‘六一’将至,相关旧照可否寻得?”旧照自是不少,仅是黑白照,林林总总也有两大本,自半岁至参加工作。于曾经的岁月,它们是珍贵的纪念。
  
   翻开蒙尘的影集,发黄的旧照如久旱的雨点,将荒漠的记忆击打起一片湿腥的尘埃。以为忘却的旧人旧事纷然醒转,团团牵手将我环于怀旧的温煦中。
  
   人之初,当是半岁那张照片。以惊险的姿势翻仰在方格子床单的小床上,床边及时伸出一只保护的手。饱满的小脸上黑亮的眼睛炯炯地打量着前方,世界于彼时的我,处处充满了母爱无所不在的细致呵护。
  
   两张与姐姐及其同学的合影,我均被作为重点,安置在中心位置。而事实上,我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小尾巴。之所以位置中间,一是出于无奈,我总是死活跟定姐姐。二是出于对称美的需要。那个年代,做什么事都讲究对称,辫子要俏格格地扎两根,不像现在,一把搂成个马尾巴,或者干脆披散着翻卷如飞蓬。生儿生女也讲究成双成对,不是说一儿一女两支花么?我这条小尾巴,放左放右都不合适,只好摆中间。而此时看着照片中花蕊似的孩儿,心里竟生出被宠爱的感觉。那些姐姐们,曾经是宠着我的。
  
   五年级的那张合影是第一次自主行为,和邻居梅和霞。三个小丫头,穿着粗针大线的粗劣杂色毛线衣,自我感觉良好地跑进镇上唯一一家照相馆,要在镜头前留存童真的友谊。照相师傅是个好脾气的有些秃顶的大个子,姓钱。领我们进了照相间,一丝不苟地又是摆造型,又是打灯光。“咔嚓”一声快门后,是一周长长的等待,长得让人迫不及待。终于到了拿照片的那一天,满怀期待跑了去,却换回三颗冰凉的心。照片中的人,全都斗鸡眼似地看着镜头,傻愣愣的好像跟人怄气。那张照片因为失败得太彻底,得了个“三呆留念”的浑名儿。
  
   同学的照片,占了影集不小的空间。初中毕业照最多。一寸的小照,稚气的脸蛋,土里土气的模样儿。背后都有简单的留言,赠某某同学留念,某某某,某年某月某日。那是懂事以来第一次面临着分别,一种叫做珍惜的情感萌生于少年的情怀中。那些互赠的照片,纪念着一段纯真相伴的岁月。
  
   一张小照,一个时髦娇美的女孩。秀气的瓜子脸,描画精致的眉眼,略大的嘴含蓄地笑着,修长的手闲闲地托着下巴,是摄影师经典的造型。高中时的同学,还清楚地记得她的名字。两年中,近乎绝缘。她是三线厂的工人子弟,父母都是上海人。穿着的时髦与不太爱学习,将她与土生土长的小镇之我划分在两个世界。夏夜里,备战高考的复习将几个班的学生集中到一个教室里上课。去的迟了一步,跟她及一群同学被挤在教室门外。蚊叮虫咬兼听不清,索性与她逛到操场上。月亮高高地升到白杨树稍,有热闹的蛙鸣自操场那边的稻田里传来。风穿过白杨树叶,带来“哗哗”的清凉。闲闲地靠在高低杠旁,彼此陌生的人突然有了交谈的欲望,于是听她讲她的过去:南京路、外滩、里弄和奶油冰淇凌,那些遥远的生活在我紧张压抑的心上开了一扇新鲜的小窗。藉由那扇窗,我打探到一个繁华阔大的朦胧世界。那以后便有了微笑和招呼,有了正常的交流和平淡的友谊。这个世界,语言的鸿沟总呈现着虚设的深邃。所谓绝缘,缺少的不过是一席倾心的交谈。
  
   ……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花落了,梦醒了,年华温柔地老去了。而不老的,是影中的人与事。那些纯真与欢笑,慈爱与真情都原封在方寸之中。时光如水,在岁月的彼岸,它们静美如莲。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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