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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纵横十·盛夏骄阳·炸尸】又去流年

亓官
2010-08-28 11:25   收藏:1 回复:4 点击:4236

    又去流年snake_eyes
  
  1.
   她醒来,阳光透过窗幔细细碎碎地洒满一身,古旧的枣红木中式大床上只有她一人。
   白色的被单缠在身上,曲线婀娜,肌肤和被单相比,更为细腻光润。细秀修长的嫩红脚趾慵懒地伸直,她闭着眼睛侧耳细听。听得到房间外小河流水潺潺,青蛙鸹噪地乱叫,有风从东窗吹向西窗,四角的风铃清脆地叮叮在响。
   她知道,她听得到,他也听得到。
  
   她是在丹芭堤吧第一次见到他。她不认识他,可是她喜欢他的模样。他长得很清秀,白色上衣,蓝色仔裤,就象是刚毕业的学生。
   有许多女子都注意到他,有人将写着自己联系方式的纸条递给他,更有人大着胆子邀约他,他只是疏淡地笑,疏淡地拒绝。
   她觉得他就是在等她,否则怎么会当着她的面拒绝那么多女子?于是她决定不辜负他。
   披肩的一头如瀑黑发,大红的LV吊带半膝贴身长裙,细腰长腿,银色的Manolo Blahnik水晶链高跟凉鞋,Opium最新款的森林香水,她一步步靠近,唇角挑起向上的弧线。
   一把挽住他的右臂,丰满乳肉紧紧贴过去。右手的银色小巧勃郎宁手枪塞到他怀里,看起来象是她将手伸到衬衫里面抚摸他的胸膛,姿势暧昧。
   低头感受到手枪的形状和凉意,嗅到女子的幽香,他思虑片刻,沉静地起身。
   将枪收进提包,枪口却仍对准他,男俊美女俏丽,两人在那些女子艳羡的目光里走出酒吧。
   他不说话,任由她引他上了那辆Infiniti。
   司机斜斜瞄了他一眼,见怪不怪,似乎检货一般,嘴里问:大嫂,去哪里?
   她是黑道大哥的情妇,他们嘴里的大嫂。他们敬重她,却不敢管她的私事。自从三年前她发现他们大哥在外面鬼混,大家就各玩各的,谁也不要管谁。
  
   竹屋。她说。
   竹屋其实不是用竹子建成的,而是建在河上的小木屋。他们大哥来参加“憨大”李照雄的葬礼,治丧委员会统一安排住处,她却懒得和他住一起,单独住在这边,只出殡时才过去。
   那天晚上出去玩,她就带回了他。
   第一天,她与他初夜。用枪逼他脱光衣服躺在床上,修长双腿骑跨在他腰上,一只手伸到他胯下套弄,一只手握着勃郎宁手枪撑在他胸口。
   他双手压在脑后,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腰臀微抬,擒住他的坚硬,她忽然有些害羞,恶狠狠地剜他一眼:不许看!
   这一句点燃他的激情,双手扶住她的腰,用力耸动,在她微有失神的时候,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她不由自主地搂住他的肩背,触手处肌肉坚实,比想象中更有力量。
   那一刻,她忆起伏在初恋肩头的那个雨天。隐秘处传来的阵阵快感,让思绪变成一缕一缕,流年里渐渐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记忆,屋子四角的风铃象是一曲快乐的歌,夜空里吟唱的是谁的名字与青春?
  
  2.
   第二天,她去了巍立在湖心的中正亭,这是台中市最著名的风景。蓝色的天空,纯粹得近乎透明。白色云彩远远游弋在天边,象曾经的童年。湖中心嗅得到淡淡水腥,朱红的亭子倒影浮映幽荡。
   她换了一身T恤牛仔,静静靠在朱栏扶手的木桥上,低眉看着自己的影子漾来漾去,就象这许多年的命运人生。
   水波忽然荡破了影子,一艘小船缓缓驶近。她抬眼就看到亮烈阳光里,那付青春的容颜。他收着双浆,一直将船靠到桥边,盯她许久,评价说:你这身比昨天漂亮。我不喜欢你浓妆的样子。
   她早上起来不见他,本不以为意。有些人之间就是这样子,只有一夜的缘分。就象是露水一样易逝,甚至来不及哀伤。可是再次偶遇到他,不知为什么,忽然生出一些欢喜来,象是低到尘埃的雪莲花。
   她翻过栏杆,小心跳到船上。他扶着她的手,帮她控制着平衡。她娴静地坐在他的对面,一只手伸到湖水里。小船划动,流水便顺着指缝溜走,微凉,滑润,如五年前大学里盛开的白樱花。
  
   这一夜,他又跟她回到竹屋。
   这一夜,她忽然如新娘一样腼腆,低眉含羞坐在床边。他挑起她的下巴,她便微笑着转头。他抱她坐在他腿上,两人双唇轻触,渐渐激动,躺倒在床上。他的动作温柔,象捧着珍贵易碎的瓷器,又象是呵护未成年的娃娃,她便如沉浸在流年里,陷得不可自拔。烟火一次次喷射,青春一帧帧定格,欢乐象病毒侵淫每一寸皮肤,她大声地呻吟,一次次向他放肆地索取,仿佛身体最大的快乐,一生都在这个晚上。
  
  3.
   第三天,他拉她去了台湾美术馆。
   两个人楼上楼下的徜徉,在那些绚丽的展品面前驻足半日,又在二楼的儿童艺廊消磨了一下午。
   他看画,她看他,白色墙体,白色地面,斑斓的画面,纯净灯光之下那个纯净的他,恍如晴空下那一汪沉静的日月潭。有一瞬,她忽然觉得看不透他。
   与孩子在一起的时光,他只是坐在一角淡淡地笑,疏离而又放松,却并不去参与游戏。那歪着头的天真恍如爱丽丝一般,在这俗世里孤单。她的心便有些没来由地难过。
  
   入夜,忠孝路那条著名的小吃夜市火爆起来。正老牌面线糊、排骨大王、甘蔗牛奶大王等等较有名气的老牌摊位完全没有空位。男男女女,熙熙攘攘,说不清这些人是游客还是本地人。东西南北各地的口音,混杂在爆炒油炸吆喝声里,听起来格外真实亲切。
   两个人想要寻一个空座,行行走走,在一家铺子前,他忽然停下来。
   “这是什么曲子?”他问。
   老式录音机里播放着忧郁游离的曲子,悠悠荡荡,让人捞不到,摸不着,心中微微地慌。
   “王菲的《流年》么……”边上的一个食客啃着串,含混地回答。
   “想听么?……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用一朵花开的时间,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那一年让一生改变,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用一场轮回的时间,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她抱着他的胳膊,歪头轻声地唱。清清的嗓音与曲子应和在一起,在喧闹中那么清晰,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感受到她胸前贴过来的绵软,心脏的跳动,细细品味那歌词,黑黑的眸子里便有说不明的亮光闪动。
  
   这一夜,他们相拥着很早就睡了,什么也没有做。
   这一夜,她醒过来,看到他睁着眼睛在听什么,迷糊地问他。
   他便说:风声,水声,蛙声,风铃声,还有你的呼吸声。
  
  4.
   第四天清早,“憨大”李照雄出殡。他们大哥电话给她,她犹豫一下,拒绝说:我病了,不去了。
   合上手机,转头看他。他正坐在窗外房檐下,静静看着河水在脚下流淌。欢跃离开的那些清凉,象时间的沙,挽留不住。
  
   去东海大学的路上,车很堵。十字路口,哈雷机车开道,108台双B黑色礼车随行,一水的黑衣人。她和他坐在出租车后座,透过车窗静静看着一辆辆豪车驶过。
   她知道,他们大哥也在其中的一辆车里。这样想着,便不由自主抓住他的手。温润,柔软,有种莫名的力量。
   “刑事局”为这一场面特意成立了监控小组,在周边进行道路管制,设置路检站,另外还有员警及霹雳小组干员荷枪实弹骑摩托车沿线巡逻。
   造价千万的行动SNG车出动到现场,同步监看沿途的最新画面。一前一后混杂在队伍里的警方监控车缓缓而过,他的眼角就有些跳。
   我下去买点东西。他拍拍她的手,推门下车,紧跑几步,就消失在车流人流之中。
   她便等他。
   一时担心车走得快了,他找不到。一时又担心他会不会就此消失,再也不出现。
   正胡思乱想,凌空一声爆响,出殡的队伍忽然停下来,场面混乱。大批警察不知从哪里蜂拥而出。
   广场的大屏幕忽然中断广告,进行新闻直播。一个女主持人站在不知哪个楼顶:……我现在河南路现场。人称“憨大”的黑道大佬李照雄今天出殡。队伍行至途中忽然发生枪击事件……
   她的心跳得厉害,忍不住要下车去寻。
   车门忽被拉开,他一屁股坐进来,额头微泌细汗,胸口起伏,递她一个红色小盒。
   打开来,是一串红色琥珀链,拿在玉兰般的手指上。红得更红,白得更白。红得惊艳似火,白得润腻如脂。
   她便甜媚一笑。
  
   从东海大学回来,两个人早早就缠绵在床上。汗水浸湿白色的床单,空气里充满欢爱后的味道。
   夜半里,他起身离开,她假装不知道。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他和她,只有一朵花开的时间。
  
   眼角,有泪水流下。
   一夜无眠。
  
  5.
   第五天。
   她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晚上起来准备喝杯牛奶,隐约看到床头几上多了点东西。
   她拧亮台灯,看到是后天下午自台北去上海的一张机票。
   床头的电话突兀响起,她接起来。
   大嫂,大哥进来了。司机说。
   她不动声色地挂断,将机票放进挎包。
   那个粗犷汉子大踏步进来,大声说:赶紧收拾吧,我们准备回去。这地方不能呆了。
   怎么了?她问。
   四海帮海啸堂的堂主让人当街爆了头,他妈的,那帮警察居然连个人影也没逮到,反而来寻我们的不是。大家一商量,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什么时候走?
   一小时后的飞机。
  
   一万二千米高空。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扭头望向黑夜。
   手指抚摸挂在颈间的琥珀,沉静无言。
  
   第六天。 台北豪宅。
  
   她一直呆在房间里。
   抚摸着颈间的琥珀,偶尔又会把那机票拿出来看。
   CD机里来回只放着一首曲子。
  
   《流年》。 7. 第七天。 一个人打车来到桃园机场,她忽然胆怯。
   坐在机场的咖啡厅,注视着停机坪。
   大批大陆来的游客正在登机,人头攘攘,看不清他在哪里。
  
   飞机上,同团的游客都在谈昨天的报纸头条:“憨大”尸骨未寒,黑道重新洗牌。
   男人旁边的座位始终空着。
   有人问他:你朋友怎么还没来?
   他淡淡地说:也许她不想走了。
  
   飞机起飞的刹那,手心颤抖,她再拿不住杯子。
   扑倒在桌上,放声痛哭。
   情动以后,终长不过一天。
  
  
   二○一○年六月十三日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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