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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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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21 14:45   收藏:0 回复:11 点击:935

    执子之手
  
  
  1.
  
  冰凉的水刺激毛孔带来瞬间的清醒,她抬起头来,镜子里一张冷漠的面孔。几滴残留的水珠在眉眼间摇摇欲坠,映出浅浅的纹路。她已经不年轻了,肌肤虽然依旧白皙光滑却没有光泽,就像深夜的白月光照在开到荼蘼的花朵上,只剩了残艳。
  
  伸手按住镜中的面孔,指掌冰凉,双眼在指缝间与她对望,看透她身体里的寂寞。眼脸下浓重的黑影出卖了她长期失眠的秘密。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夜晚了,她的夜晚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拼凑起来的,她也很长时间没有做梦了,失去了睡眠的同时她也失去了梦想的能力。
  
  姬主任,今晚七夕,你准备怎么庆祝啊?小护士在旁边台子前对着镜子化妆,丰盈鲜润的肌肤逼得任何一种颜色都黯淡成蚊子血。
  
  她拿起毛巾仔细檫干手指上的水,淡淡应了一声,回家。小护士偏过脸,羡慕地看着她的手,夸张地说,姬主任你的手真好看,那些手模也比不上你这双手呢。
  
  她的手是她身体上最受上帝宠爱的部分,读书的时候,国文老师曾经指着她的手半痴迷半激动地对着同学们念那篇《洛神赋》:“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得出结论甄氏算不上真正的美人,曹子建极尽华美之词形容她的美貌却吝于一字描述她的手,由此可推断甄氏的手不完美。真正的美人当有一双姬同学般的玉手。
  
  国文老师以她的手为佐证作出的学术推断在很长时间内成为医学院学生的谈资,她也因此有了姬玉手的外号。她与他的相识也是因为这双手。
  
  
  2.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
  
  手机响起来,王菲的流年的前奏,等着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她才按下接听键,对方却等不及挂断了。
  
  信箱里出现一条未读短信,她站在人流密集的过街天桥读短信:打你电话无人接。今晚有应酬不能陪你了,礼物快递到你们医院了,记得收一下。
  
  他的礼物,她删掉短信,关上手机,继续下天桥。他的礼物又是国外哪家化妆品公司新出来的护手品。她已经不再用任何护手品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今夜是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有情人许终身的日子。她的结婚纪念日,流年终不能幸免失所。
  
  
  3.
  
  暖色灯光,耳语般的轻缓乐声,手掌下玲珑凸凹的温暖女体。他有些微醺,之前只饮了一杯红酒,让他陶醉的是这灯下的美人。
  
  他是懂得享受的人了,青涩与毛糙随着事业成功,财力积累成为过去的峥嵘岁月。他庆幸壮年便有了足够慰劳自己的资本。美味与美女都是要有条件消受的,前者是健康的胃,后者则是健壮的身体。
  
  他曾经对生意伙伴嘲笑富豪娶老美女,指着许晋亨牵手李嘉欣的电视画面说,那女人已经是昨日黄花,面孔再美丽身体机能却老化了,只有年轻的身体才能散发出那种让我们甘之如髓的气息,你闻过那种气息吗?象原野上刚刚绽放的雏菊般的青涩,象第一场雪落在梅花蕾上的清新,象下雨后荷叶上滚动的露珠般润泽……
  
  生意伙伴笑他竟然是个诗人,他用王小波的话来回答,一个人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在女人年轻健康丝缎般的胴体上做诗,是他热衷的生活之一。
  
  亲爱的,我有一份神秘礼物要送给你。
  一丝不挂仅仅戴着他刚刚送的钻石项链的年轻女郎在他的抚摸下娇语。
  
  他俯下身来含住她胸前鲜红的蓓蕾,低笑,你让我吃饱了就是最好的礼物。女郎涂着豆蔻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颈项,嗔道,急色鬼,先看看是什么礼物嘛。
  
  搂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往下推,他顺从着一路亲吻着她细腻的腹部,掠过芳草地,停驻在她雪白的大腿内侧,眼里闪出一丝惊艳。
  
  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掌间盛开着一朵鲜红欲滴的玫瑰花。手与花朵似活的般浮在雪白的肌肤上,一只手手指纤细如葱管,一只手骨节稍稍粗大,是一男一女的手。他看着看着觉得眼角有些跳。
  
  亲爱的,看到了吗,我送给你的礼物。今天刚刚纹上的,花心里有我们的名字。嘻嘻,亓雨后,那个小护士念成了元雨后,你那姓氏还真特别哦。怎么了,吃醋了?嘻嘻,我特意找女整形师做的,这个地方只属于你啦。
  
  他直觉冷汗从背脊上冒出来,哑声问,你在哪家医院做的?
  
  国际整容整形中心,最大的那家啊。
  
  他身体内所有的诗意都化成了冷汗,翻身坐起来,慌忙找衣裤穿了,开门就走,充耳不闻女郎在身后一声又一声亲爱的,亲爱的。
  
  4.
  
  外面庆祝七夕的喧闹声一丝也没有传进来,这就是高级住宅区的好处。验证指纹后,精密度合金门无声滑开,他在门边犹豫了一会,进去,门在他身后无声无息滑上,公寓处于全封闭状态绿灯亮起。
  
  屋子里很安静,人工恒温让他一路驾车赶回来的汗意很快收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平常呆的地方,空的,只有人工营造的自然光淡淡照着虚空。
  
  只有宽大的餐桌上点着一枝小小的蜡烛,照亮一小片地方,那地方放着一只捆扎着缎带的礼盒。他心里一松,她给他准备了礼物。有两年她没有给他准备礼物,他玩笑着问怎么连结婚纪念日也吝啬了,她说你还差什么,他竟一时滞住。
  
  她给他准备了礼物,也许她并不是不明白事理,情人是男人床上的肉体,妻子才是男人的灵魂。她是他的灵魂嘛。
  
  不忙着去看看是什么礼物,他朝着虚掩着门透出灯光的卧室走过去。她穿着白色睡衣,背对着他坐在妆台前,在镜子里看着他渐近的影子,说,先去收礼物吧。
  
  他讨好地对着她的背影笑笑,走回桌边拆礼物。蜡烛微淡的火焰晃了一下,焰心露出一点碧色。他闻到淡淡的苦杏仁味,她的礼物是糕点?
  
  揭开盒盖,他脸上血色刹那消失,煞白颤栗,玉,玉,你,你,手,手……
  
  盒子里,两只齐腕而断的手静静躺在鲜红的玫瑰花瓣上,十指如削,秀美如葱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的妻,姬无玉远远看着他,断腕上裹着雪白的纱布,幽幽说,雨后,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那是他们热恋时在某个七夕执手许下的誓言。他说他一生都要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是他人生最盛大的礼物。
  
  他突然觉得鼻子里有东西流出,滴落在盒子里的玉手上,黑紫的血。他惊慌失措地往旁边退着,瞥见蜡烛青碧的火焰,惊声道,你在蜡烛里放了什么。
  
  苦杏仁味道越来越浓烈。
  
  她看着他,不说话,一直看着他。
  
  他扑到她的面前,跪在地上,想拉她的手,却只抓到雪白的纱布,他忙松开抱住她的腿,泪水混着鼻血滴在她白色的睡衣下摆上。
  
  玉,玉,快开门,叫救护车,我不想死。
  
  出门的指纹锁我改了程序,用的我的指纹辨识。
  
  她终于开口说话。
  
  他慌忙爬起来,去桌边盒子里抓出一只断手,踉跄着朝门跑去。
  
  那手冰凉如脱水的鱼,没有一丝温度。
  
  他死死抓着那断手试着验证指纹开门,门纹丝不动。
  
  玉,玉,怎么开不了?怎么开不了?
  
  她淡淡说,那指纹辨识有温度要求,人体温度。
  
  他轰然倒地,眼中口中不断流出紫色血液来。
  
  
  5.
  
  远远的天边,银河在虚无缥缈中接受尘世中男女的膜拜。
  
  
  索魂火灵==姬无玉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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