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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禅 • (10) 百年好合

般若草
2010-08-19 16:02   收藏:0 回复:1 点击:3117

    宝积当知道……布施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一切能舍众生来生其国;持戒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行十善道愿满众生来生其国;忍辱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三十二相庄严众生来气国…..
  是故菩宝积,菩萨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则佛土净。
   ——《维摩诘经》•佛国品第一
  
  大厅里矗立着三个花门,今晚有三对新人要在这里喜结良缘。
  
  我一眼就看到标志牌:胡焕然 王雪雁 百年好合。那“合”字上部的人字那一捺上,有一个明显的V形缺口!怎么会这样...这么明显,怎么还给人用?这个酒店,这个服务!我下意识地环顾其他两对新人的标志牌,都是完好无缺的。心便微微一缩!宾客马上就要到了,只好视而不见。心里却暗自默道:观音菩萨,我一定大精进依法修行,来化解这个不祥之兆。
  
  亲家一行也从客房里下来了。大家笑语融融,寒暄有礼。儿子为他们带上胸花,立刻鲜花生辉,称得二位亲家那一身崭新的衣着,新光四射,喜气洋洋了。
  
  我仰头,见姨妈他们在二楼观礼长廊的小茶几上坐着,便欣然挥手。过一会儿,姨妈她们下来了,她们今天都换上了漂亮的衣服,小姨的衣服尤其漂亮,可以看出她是为参加这个婚礼特意新买的。大姨妈笑过来耳语:“你这裙子真好看,还有这双红皮鞋,这一身时髦极了,像个明星。”我笑道:“还行呀?像新的吗?都五六年了,所以没有特意买衣服。现在的衣服还没从前的款式适合我。”舅妈、小姨和擎妹妹都过来表示衣服好看,我喜滋滋的,心中无限甜美。
  
  老亲家招呼我,问我看到那个标志牌没有?我说看到了,这小地方,服务太差了,那样的失误怎么能给人用呀。亲家一脸气愤地表示,一定要追究,要他们弄好。亲家母也愤然表示,这个不能马虎,一定要他们弄好。我若有所思道:“只怕来不及了?”老两口态度气愤而坚决:“来不及也要他们搞!”我回头看看老公,公说:“已经找过了,他们重做去了,说马上就好。”我转向亲家,如是安慰他们,却不料二位严肃的异口同声道:“不能换!百年好合不能换,让他们把那个破裂的地方补好就行了,只能补,不能换!”
  
  我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侧身对公说:“喂,亲家不同意换新的,他们说的有道理。你再去说说,让他们不要做新的,来把这残缺的一捺修补好就行了。”公有些不耐烦:“刚跟他们说过,现在又去这么说....等他们把新的送来再说。”“唉...?你现在不和人说清楚,人弄好了,你又说不行,让人再重弄,这不找着把有理变成没理吗?再说这么一折腾,时间也来不及呀。”公无奈地冲一句:“要说你去说,反正我不去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鼻息慢慢地轻轻地呼出长长的气息。然后轻轻地走向承办婚宴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空的,只有一位姑娘。我笑语轻言:“这位姑娘,你好。我是前面办婚礼的。”姑娘正在躬身找东西,于是起身打量,聆听。我微笑道:“是这样,胡焕然那个婚礼标牌上的‘百年好合’,有一笔残缺了。女方的父母是从湖南过来的,她们看了很生气,要求...”姑娘打断我的话,笑吟吟道:“哦,知道,已经去重做了,马上就好。”我莞尔一笑:“不,姑娘。他们说,百年好合,不能换,只把那残缺的一笔补好就行了。”姑娘睁大了眼睛:“哦…是这样呀....那好,马上就行。”说着,绕到这边的办公桌,躬身拉开抽屉。见她拿出剪刀和红纸,我便转身退出。这边回复亲家,不在话下。
  
  宾客陆续而来。生生熟熟的,都是老公的朋友同学。我嫁到这个小县城,没同学没朋友没童年的老邻居,除了办公室十来个同事,可谓孤家寡人了。
  
  我们依自己的花门排列,老公在首,我和孩子次第在后,让一对新人正好站在鲜红的拱形花门前,非常好看。老公为我们一一介绍着面生的客人,儿子谦卑的笑握宾客,我暗自随喜。
  
  客人一拨拨的来,我们一拨拨的相迎。每一张笑脸,每一句笑语,每一个热情的握手,融和成一团团喜气,洋溢四周。我不禁满心感怀。所谓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那是古时文人仕子的三大喜,对广大的百姓来说,却不然。我们生长在文革中,没有上大学的机会,连大学梦都没有。结婚虽然悄无声息,却是人生的一大喜,喜在我们青春的心里,喜在从未体验过的情感里。第二大喜,应该是乔迁之喜。矿区那十平米的茅草房,小县城搬来搬去的出租房,飘忽不定。只有有了自己的房子,才有了安定感,才有了安居乐业的幸福感,哪怕它并不宽大豪华,却有一种无比安然自在感。安然自在感,是幸福的真正含义。试看现在人,结婚、房子,不仍然是头等大事嘛!这第三大喜,应该就是这迎亲之喜了。这第三喜,交代了人生。孩子长大成人,没成家,永远是一个牵挂。一成家就单门立户了,他们开始自己的生活,养育自己的后代,承担自己的人生使命,哪里用得着谁操心呢?这第三大喜是一种再无牵挂无欲求的淡定之喜。生命就是一摞子追求和责任,实现一个梦想,就扛上一个责任,然后就对这个责任有所交代。交代一个就解脱一个,交代完了,也解脱尽了,就开始交代自己。把自己交代给谁?交代给老天爷,按天道而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交代给佛,淡泊明智,无欲无求。因为奋发地求过了,没得到的是一场空,得到的也是一场空。人生不过一个不断想“得”的过程,美其名曰追求人生。得到了,一个欲望完结,得不到,同样是一个欲望完结。完结是前一个欲望的终点,也是下一个欲望的起点,如此流水般无住无息。人生到最后都要对自己有所交代的……
  
  端阳贤侄从楼上下来,告知已经坐满22桌,差不多了。端阳是大姐夫的长子,今年四十出头,17岁跑货车,走南闯北十几年,然后又给局长、县长开小车,历练得十分潇洒,三教九流都有朋友,时下是县城林园管理所所长,县城的文化林园——“飞霞林园休闲公园”是他的一番事业成就。今天的婚宴事宜由他总管。
  
  眼看天色暗下来。老公打了几个电话,让我们再等待二十分钟,迎接几个大忙人。我看一眼雪雁,她矮了一大节。她冲我一笑:“我现在光脚站在地上,脚累死了,等人来了再站到高跟鞋里。”我会心一笑,垂眼她那带着裙称的欧式古典裙摆,在地上叠起一小圈边儿,别有意趣。
  
  人生不过一百年,百年好合有几何?
  恩爱难得共百岁,永祝新人好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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