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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乔一梦

醉玉如雪
2009-11-27 06:55   收藏:0 回复:2 点击:2880

   
   郎乔一边走进平日从未去过的书市,一边在嘴里念念不忘地叨咕马上要买的书名,别看郎乔职称证、资格证都有,可他真就不怎么看书,尤其是那些花花绿绿的虚构小说,不过是些骗人的东西,郎乔才不喜欢看,可这回,郎乔无论如何不敢含糊也不敢怠慢。
   三天前,郎乔与单位里共事了二十多年的老同事眉梅在一起单独喝了酒,这是郎乔第一次与眉梅单独在一起。令郎乔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第一杯酒的最后一口还没咽下时,眉梅便有些暧昧地问他:“看没看过《廊桥遗梦》?”郎乔听了,以为眉梅是在拿他郎乔的名字幽默,忙回:“我郎乔何止是一梦啊!”可郎乔说完,便从眉梅不解和疑惑的眼神里感到一种说不出口的心虚。也是的,像自己这样的年纪,别说是说大话的N次梦了,就是真的一梦,怕也没的做呢。想到这,郎乔一边看着眉梅,一边不由自主地把身子稍稍向右侧移了一下,郎乔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把自己右鬓角上没被染黑的一小绺白发从眉梅的视线里避开。
   有关和眉梅在一起的小聚,郎乔还朦朦胧胧地记得眉梅曾跟自己认真地说过廊桥的什么爱情。郎乔觉得自己的心,在听到眉梅说那些话时,突然在酒醉的昏沌中透进一股耀眼的光亮,要知道,从二十多年前,从眉梅刚来单位报到时,郎乔便一眼看上了眉梅,只可惜,当时,郎乔的妻已比眉梅先到一步。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足已证明郎乔的眼力和眼光,那就是在眉梅报到的三天后,郎乔发现,与自己坐对面桌的张墩子也看上了眉梅,一星期后,张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不讲任何策略和谋略地向眉梅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结果,因为天时地利人不和不说,也以张墩子徒有勇气而没运气最终宣告失败。这多年来,大家眼睁睁地看着眉梅恋爱、结婚、生女……郎乔与张墩子犹如一明一暗不想守又不能攻的两座枯死堡垒,悲苦和酸楚自不必细说。
   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眉梅说的书买到手,然后再认真、仔细地通读,只有知己知彼,才能在时间和空间都允许的情况下——!“有《廊桥遗梦》吗?”郎乔刚一走到书摊前,便迫不及待地问。
   “没了。”一年龄与郎乔相仿的中年男子,爱搭不理地回答。
   “有《廊桥遗梦》吗?”郎乔又换了一家书摊。
   “有!”书摊的女主人热情地回答。
   郎乔听了,心里顿时一阵阵地闪亮。郎乔的手还没等书摊女主人的话音完全飘落,便立刻下意识地把手摸进上衣兜里。“来一本。”
   书摊的女主人听了,即刻扔过来一本看上去有些单薄的书。
   郎乔一怔,还没掏出钱的手不动了:“错了吧?”
   “——错了?”女摊主不解地看着郎乔。
   “我不要《情人•廊桥遗梦》我要《廊桥遗梦》”郎乔看着女摊主非常认真地说。
   “哦,这是两个小说的合集,你没看见这上面写着法国、美国吗?对了,你看这,这是两个作者的名字。”女摊主的手在书的封面上,指着身穿白色纱裙的美丽女子不停地比划。
   “哦!怪不得眉梅——!”郎乔看着封面上美丽的白纱裙天使话刚要到嘴边,立刻顿住了。绝不能让女摊主看出任何破绽,尤其是自己现在所处的年龄。
   回到家,郎乔背着妻,迅速地把书包了个臃臃肿肿的书皮,里一层,外两层。郎乔觉得,只有这样妻才不会认为这是本什么重要的好书,尤其是封面上那位撩人心扉的白纱裙天使可以被严实地隐藏起来。
   “于是,我现在内衣里装着另外一个人到处走。不过我觉得我们分手那一天我的说法更好:从我们两个人身上造出了第三个人。现在那个实体处处尾随着我。”郎乔聚精会神地看到这里时,就听妻不是对他说而是对着他喊道:“小静来电话说早晨因为忘带了班上的钥匙,被领导发现了要罚钱,你说,不管怎样地也不能让小静上火不是,这给孩子吃奶的时候要上火了可了不得。”
   “罚多少,咱们拿就是了。”郎乔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句。
   郎乔的妻一听,像接了皇上的谕旨一样直奔厅里的电话。郎乔看着妻那熟而又熟的早就显得臃肿的体形,心里不禁想到——内衣里装着另外一个人,是眉梅?yes! ——不yes? ——no ! 郎乔正这样很矛盾地想着时,郎乔通过眼睛的余光发现妻正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郎乔急忙把头埋进书里。
   妻本来是放下电话后想对郎乔说些什么,但见了郎乔认真读书的样子,虽有些不满,但又觉得没什么地走开了。
   “当他看到啤酒很凉。夜色是蓝的——弗朗西思卡•约翰逊四十五岁。”郎乔突然张大了嘴巴,并猛地合上手里的书。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眉梅今年也是四十五岁,不过,我可比罗伯特•金凯的五十二岁还小四岁。”郎乔想到这,不由自主地又一把将书打开,那份惊异,仿佛因为书中蹿进了一只蓝狐。
   夜深了,郎乔一点睡意都没有,郎乔暗自下定决心,争取在天亮之前,看完这本并不厚重的书。
   “睡觉吧,半夜三更的,年轻时都没这样。”早已经睡着的妻一边翻身一边冲着郎乔嘟哝了一句。
   郎乔听了,不禁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挂钟,只见挂钟上的时针和分针都已经指向了黎明。郎乔着实吓了一跳,这可是自己在书海无涯里从来没有过的不倦精神和境界。
   “不行,我还得看一会儿,万一明天或者是后天——!”郎乔嘟哝着瞥了妻一眼,便又丝毫不敢怠慢地看起来。
   第二天,在一切都相安无事的情况下,郎乔强按捺着自己的神采飞扬用一种近乎于平和的语气向坐在对面桌的张墩子讲起了他还在看着的《廊桥遗梦》
   “那后来哪?”当郎乔停下来静思的时候,张墩子冷不防地问。
   “后来——?!”郎乔想到自己还没看完的后来,便又不敢怠慢地捧起书看起来。书的结局很重要。郎乔认为这本书一定跟他与眉梅的这次单独会面有关,眉梅一定是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只不过,这是第一次与自己单独在一起,有什么话不好直说罢了,想到这,郎乔不禁抬头对坐在对面椅子上什么都没觉察出来也不可能觉察出来的张墩子乜斜了一眼,然后,极其严格地要求自己:必须用一种判断、分析和研究的心态去认真评判作品的结尾。
   “不过,求你别让我这样做,别让我放弃我的责任,我不能,不能因此而毕生为这件事所纠缠。如果我现在这样做了,这思想负担会使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再是你所爱的那个女人。罗伯特•金凯沉默不语。”郎乔看到这,突然抬起头想对张墩子说些什么,可郎乔只是张了一下嘴巴便也像书里的罗伯特•金凯那般沉默了。
   “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局,那么——!”郎乔刚在心里这样想着时,张墩子便有节奏地敲着郎乔的办公桌道:“要当劳模啊?下班的时间已经超过两分钟了。”
   “你先走吧,我把这点看完就走。”郎乔抱歉又有些抱怨地看着张墩子,满脸沮丧。
   “这个眉梅,什么意思嘛!第一次单独在一起喝酒,就把这么一本书横在两个人中间,有顾虑就别约嘛!女人真让人琢磨不透。”还没等郎乔把他和眉梅之间的无数个未知数给解答明白,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了。
   “哎!你说,要是一个女人跟另一个男人说起她当女人的责任?”郎乔刚一坐到饭桌上便迫不及待地问妻子。
   “什么责任不责任的。”妻一点表情都没有地嘟哝了一句。
   “——是一个女人跟另外一个男人!”郎乔还没等妻答完,便及时地补充了一句:“那男人不是她丈夫,是另外一个男人。”
   “另外一个男人?”郎乔的妻顿了一下,然后把筷子递到郎乔的下巴底下瞪圆了眼睛没好气地哼斥道:“什么责任?要我看,那是想当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
   “——哦!原来是这样。”郎乔一边略有所思地应着,一边无限崇拜地看着妻。
   “你想啊,女人的责任都在自己的家里,不跟自己的丈夫说责任,跑别的男人那里发什么洋贱。——这种女人!”郎乔的妻一边说一边狠命地咬了一口黄瓜条,可随即又撇着嘴给吐了出来。那神情好像是郎乔所说的那女人的种种丑行已经全部败露在她的面前。
   郎乔看着有些自得的妻,有些惊喜又有些烦躁。郎乔觉得那天的黄瓜条一点都不好吃,苦。
   当郎乔终于用马克思的辨证原理分析出了小说中男女主人公或对或不对,或错或没错的诸多诸多问题并想好了统一的标准答案后,眉梅真的在郎乔的预料中又一次约了郎乔。
   有门!上次两人单独在一起喝酒如果解释为偶然,那么,这一次的相邀,便是偶然中的必然。郎乔放下眉梅打来的电话那一刻心里绝对自信地想。
   当郎乔和眉梅又一次单独地坐到了第一次各自就座的位置上,并在双方都已经第三次举杯的情况下,郎乔再也等不及了便准备趁眉梅还没进入正题时,就快刀斩乱麻地先入为主。
   “上次你提出的《廊桥遗梦》我已经认真地分析并研究了整个故事的开始、整个过程和结尾。我认为,无论原作的创作意图是什么,我都不赞成那个结尾。我认为,在那样一个时代背景之下,作者只能是采取那样一个保守的结局。如果同样的故事出现在我们现如今的情形下,那结果就会大大地有所不同了。”郎乔一边定定地看着眉梅一边极其认真地说。
   “——什么?你在说什么?”眉梅非常不解。
   “你先别急,你先让我慢慢地把话说完。对于美国麦迪逊县廊桥那一带的风土人情,弗朗西思卡——!”
   “我看咱们今天还是别说这个。”眉梅看着郎乔非常认真地说。
   “为什么?我可是认真的。”郎乔看着眉梅心里有些委屈。
   眉梅看着郎乔怔住了,可旋即,又突然间放声大笑起来。
   “哎呀,是这么回事,我女儿跟我叨咕过一本什么《廊桥遗梦》的书,我哪懂啊,可我一见到你就想起了那本书,我觉得你的名字不会跟那本书有什么关联吧?我不过是顺嘴问了你一句,没想到——!”眉梅说完,又不停地笑起来。
   “那你,——我们这在一起喝酒?”郎乔看着眼泪都差点笑出来的眉梅很不理解。
   “是这么回事,你看,我也不跟你兜什么圈子了,我家老王考职称都考五次了还没过,我们商量来商量去,实在没办法就想到了你,你看你和我家的老王长得挺像,上次我看咱们都没少喝就没说!”眉梅看着郎乔十分地不好意思。
   “你是想让我替考?”郎乔急问。
   眉梅见郎乔一语道破,高兴而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廊桥——!”还没等郎乔说下去,眉梅便又惊异地笑道:“你怎么又说起那本小说了?我对小说的事从来不感兴趣。”
   郎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酒店,然后又是怎么回到家里的,郎乔只知道,第二天早晨,自己是在妻子一顿乱喊乱叫乱拉乱拽的吵嚷声中,无奈地起了床,无奈地吃了饭,又无奈地上了班。至于那本《廊桥遗梦》的书,郎乔再也没有看到过。
  
  
  

作者签名:
自在飞花轻似梦 无边丝雨细如愁

原创[文.浮 世]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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