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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十年》第一章 那夜桃花开

醉玉如雪
2009-11-27 06:44   收藏:0 回复:3 点击:3064

   
  
   林小姝刚走,刘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老婆!考虑好了没有?”刘连厚重又充满磁性的声音让丁思佳听了更加心烦意躁。
   北方人就是情急,明明说好了三天后给他答复,偏偏一天还不到就把电话打过来了,丁思佳没回答而是反问刘连你在哪,刘连说他在家。
   “我说三天就三天!再打电话我就永远不接!”丁思佳佯装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对于这个电话,丁思佳并不反感,只是,丁思佳还没考虑好怎么答复刘连。刘连离过婚,还有个已经判给前妻的女儿,重要的是丁思佳还不完全了解刘连,面对这样一个有过婚史还有个女儿还比自己大很多的求婚者,丁思佳实在想不出答案。
   没办法,丁思佳只好一大早就把好友林小姝喊来,丁思佳希望林小殊能设身处地为自己做个参谋,毕竟,林小姝结婚了,林小姝会用理智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尤其是林小姝快言快语的性格,一定不会保守自己的意见。可是,面对林小姝,丁思佳却无法说出真正的原委,不知为什么,丁思佳一见到林小姝那双滴溜儿乱转的眼睛,就有些害怕。尤其是林小姝随时都有可能一张嘴就说出的话:你可别忘了,你还是个黄花闺女?一进门就当后妈你不想活了?
   丁思佳着实害怕林小姝的心直口快,可越是这样,丁思佳就越想从林小姝的嘴里听到最真实的答案,可一到切中要害时,丁思佳又拐弯抹角地当了半路逃兵。都怪林小姝那双浑圆又饱满的眼珠,明晃晃的像凸透镜,怎么看怎么没有安全感。
   可是,林小姝已经走了,丁思佳还是没有找到答案,把林小姝给追回来,这时,只有林小姝才是可以用来救命的稻草。
   丁思佳又一次拨通了林小殊的电话。
   “干吗?我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害死我呀!有话干吗不一起说完?刚才都想什么了?——啊?”林小姝最后一声拖着长音的大叫,如果旁边有人,定会被她吓倒。
   丁思佳听了不但不解释反而也跺脚掐腰地耍蛮横:“找你说事,你有什么可罗嗦的?赶紧给我回来,——‘衡芜院’见!”丁思佳刚要挂断电话,又急忙冲着电话喊了一句:“——林小姝,如果你胆敢不去,你就死定了!”
   这是丁思佳自认识林小姝以来第一次带着霸气还没有一点节制的无礼,这不仅仅是因为丁思佳的问题确实重要,还因为刘连刚刚打过来的电话已经让丁思佳将一天变成三天地过了,如果在这一天之内无法拿出让丁思佳认可的答案,丁思佳确实没法好好地活。
  
   丁思佳非常喜欢“衡芜院”,花青色的桌布和乳灰色的暗花墙壁将“蘅芜院”的清雅和简约最大程度地达到了和谐与自然,尤其是正厅门廊上的那幅行草字画更是回回吸引着丁思佳的视线。
  
   君住潇湘馆,我居衡芜院。
  
   但是,今天这次强制性的约会,已经让丁思佳没有了往日的兴致。
   “真奇怪,——回回迟到今天怎么了?”林小姝一跨进“衡芜院”的门厅,还没等走到丁思佳的面前,便不停地摇晃着手里的VC果冻表情十分异样地嗔怪。
   丁思佳看都没看林小殊一眼,只是在心底略过一丝窃喜。
   “你没发烧说胡话吧?跟我说了一半天的你班上同事,末了,还这么对我无理取闹地纠缠不休!——你几个意思啊?”林小姝走到丁思佳的近前,眯缝着双眼,仿佛要从有限的视线中看出无限的破绽来。
   丁思佳看了看林小姝的眼珠,考虑着如果狠下心来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这次,实在是不能再错过了。尽管这样的结果跟当众扒光自己的衣服没什么区别,但有些话不说不行,只是眼下的问题要讲策略,在不能吓着林小姝的同时也不能吓着自己。
   “小姝!我一直跟你说的那位同事,其实不是同事!”丁思佳极尽努力地以最镇定的神态实际上是掩饰着已经紧张得不能自己的心态终于说出了这句几次甚至是几十次都要对林小姝说出的真话。
   “不是同事?——那是谁?”林小姝装出被丁思佳淋了一头的雾水的样子,其实,丁思佳知道林小姝已经心照不宣了。
   “——是我自己!”丁思佳觉得很委屈,这样难以启齿的话只有对母亲说才可以安心,可是,母亲在千里之外,又怎好在电话里说出这样见不得天日的心事。丁思佳看着林小姝,屏住了呼吸,紧张的心几乎将身体憋得爆裂。
   林小姝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而又平和地盯看了一会儿丁思佳,然后将头转向窗外,好像在思考,又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在这种难耐的静寂中丁思佳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焦躁和恐惧,要知道,林小姝可是头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丁思佳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惟恐只在那么一眨眼之间,漏掉林小姝任何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林小姝依然看着窗外。
   丁思佳觉得自己的眼泪开始往眼眶里涌,像暗夜中慢慢涨潮的海水,窗外的阳光懒洋洋地散落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在大街上与世隔绝般地没有一点声息,远远地看去,像一幅流动着的画。不远处的站台上有几个沐浴在阳光下等车的人,在一束束纤细的光线末端,闪亮着清晰而明朗的身形。丁思佳和刘连的过往曾经也在这种清晰明了中,渐渐地朦胧起来,两人世界里的温情和着那些太阳下汨汨流动的波纹,带着永远都无法抗拒的力量在丁思佳的内心里一刻不停地暗涌着。
   如果今生没在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去高坝下的山坡闲溜;如果没在那座长着高槐的山坳里发现那碧清澈的水洼;如果那个水洼里没有那几尾欢游追逐的小红鱼,或许,丁思佳今生都不知刘连是何许人也,时至今日,丁思佳也弄不明白,就那么点近乎于微琐的偶然,怎么就将丁思佳和刘连的人生不可分割地串联在一起?那个只要丁思佳看到一眼就立刻心跳加速并随即对他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的刘连,确实是结结实实地闯进了丁思佳的生活,丁思佳无可否认。
   可是,单单凭借这些就可以答应他的求婚吗?丁思佳觉得自己能犹豫都好像荒唐。
   “——我不想嫁人!”尽管想到刘连时的温情还在丁思佳的大脑中徘徊,丁思佳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丁思佳不知道林小姝听了是否能懂,但丁思佳的心里确实非常矛盾。在这之前,丁思佳曾用试探的口吻对林小姝说过这事,按照林小姝的逻辑推理,这样的事放在谁身上都太赔,照林小姝的话说那就是——不值!
   可是,丁思佳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丁思佳甚至有些搞不清是自己离不开刘连,还是刘连离不开自己。
   “不想嫁人就不嫁呗!这有什么可难的!”林小姝显得有些随意,看来,林小姝并没有真正地了解丁思佳的内心。
   丁思佳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凉凉的,在空调的冷气中,如一条条细脚爬虫般地顺着丁思佳的脸颊往下滑,丁思佳想抬手把泪珠儿拂掉,可丁思佳的手抬不起来,丁思佳的手在这个时候比丁思佳的心还沉重。
   “喂!谁逼你嫁人了?——是那个男人吗?”林小姝突然瞪起了眼睛,看来,林小姝要发威了,丁思佳发现,林小姝的眼睛,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是两粒桂圆,而是镶了水晶边的银珠子,亮亮的,带着贵重首饰的光泽,让人见了有些恐惧,女人真是没的说,没结婚时的林小姝从来没有过这种眼神,为人妻后,还不到两年,就让丁思佳领教了不知多少回。
   丁思佳想告诉林小姝,说话就是说话,不要用眼神代替语言,但凡我要见了都怕,别人也不见得就喜欢,但丁思佳顺嘴说出的话却是:“谁也没逼我,只是你们都结婚了,我也不好再这么一个人耗着!”
   丁思佳说这番话时,手心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这时,丁思佳不想再顾及什么脸面和自尊了,谁都生活在现实中,海市蜃楼的虚无不能拿来当饭吃,更不能用来当日子过,这一点,在林小姝步肖娜后尘地嫁人后就有所领悟了。
   “你以为结婚了就什么都好了?”林小姝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而且,林小姝在说这句话时眼睛瞪得更圆更大,这时,只要稍微一点点的外力就能让林小姝的眼珠从眼眶里冒出来。
   “就昨天下午,我还看见肖娜了呢,我就不明白,那么优秀的一个贤妻良母,右眼皮上竟青了那么大的一块,你猜怎么着?还没等我问怎么了,肖娜就说是她晾衣服时不小心给撞的,这话,别说我不信,连鬼都糊弄不了。明明是被他家冬林给打的,还偏偏嘴硬!”丁思佳听了很吃惊,丁思佳不明白林小姝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讲给自己这些话,本来,丁思佳也想喊肖娜一起过来,但一头扎进婚姻生活就不肯轻易露出水面的肖娜,让丁思佳不得不放弃,因为,肖娜说不上三句话,就开始她女儿长,她女儿短的,仿佛这世界上只有她女儿一个人。丁思佳看着林小姝闪亮着珠光的唇彩想,如果自己嫁给刘连,未知的将来会不会也要挨刘连的拳头。
   “咱们周围那些没有孩子或是没有结过婚的男人——!”林小姝说到这突然顿住不说了,丁思佳明白林小姝要说什么,这话在她们探讨这个问题时林小姝已经明确地表态过,林小姝说她最讨厌给男人做填房,按林小姝的话说,一个黄花大闺女去找一个结过婚的男人,不是赔到家而是赔死了。
   丁思佳长长地叹了口气,丁思佳想起第一次和林小姝到“衡芜院”时的情景,林小姝一进门就问丁思佳门廊上挂那么一幅字画是什么意思,丁思佳也没考虑只是随口说想知道就回家翻《红楼梦》好了。因为,在丁思佳的意识里,除了知道“衡芜院”是“恨无缘”的谐音之外,对宝、黛、钗之间的是非恩怨确实也没有认真地琢磨过。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微妙复杂,越想弄清楚就越是缕不出个头绪来,一切都让你防不胜防,看来,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丁思佳举起高腰杯,轻轻一晃,里面的橙粒儿慢悠悠地飘浮起来,丁思佳轻“哼!”了一声,不过是一杯鲜橙汁,却要三斤橘子的价钱,可话又说回来,人不就是爱这么不怕麻烦地折腾吗?愿打愿挨!
   “你怎么不喝?”丁思佳猛地喝了一大口,刚放下杯子,却发现林小姝的橙汁一口都没喝。
   “一看着你就不想喝了!”林小姝脸上的无奈,让丁思佳立刻失去了想要确定答案的欲望,丁思佳这才明白,林小姝早就将答案毫无保留地抛给了自己,只不过是自己还寄希望于得到林小姝的赞同或支持。丁思佳没再言语,而是一口接一口地喝橙汁,丁思佳觉得,自己每喝一口橙汁,内心里就有一种类似反抗的坚强像春天的树芽般直往嗓子眼儿里窜。
   “按理说,你不想结婚也没什么,但凡那个男的都可以喊你为老婆了,你们的关系我也不必多说,只是,你要不想嫁他,也有可以解决的办法!”林小姝说到这,眨了一下大眼睛接着道:“——先跟他结婚!”丁思佳听了,立刻瞪大了眼睛,但又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不想嫁人却要结婚。
   “——然后再离婚啊!”林小姝圆圆的眼睛突然眯成两弯月牙,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仿佛一个绝顶聪慧的阴谋就此诞生了。
   丁思佳听了,眼睛只亮了那么一瞬,旋即就为这个有些缺德的主意感到无限沮丧和失望,丁思佳甚至后悔不该将自己的个人隐私这么轻易地告诉林小姝,丁思佳突然发觉,有些事情,自消自灭才是最好的结果。在刘连之前,丁思佳谈过一场“恋爱”,第一次见面,双方都没什么意见,但第二次见面还不到三个小时,男友的父母就开始与丁思佳研究婚嫁问题,丁思佳觉得很可笑,丁思佳甚至想问问他们一家人,婚姻要不要爱情做基础,但见他们商量的那么投入,觉得这样的问题怕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回答不上来,便忍耐着客气着被毫无感觉的男友及父母牵着鼻子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探讨,那种感觉,就像两种无法混合的液体,尽管被外力倾倒在一起,但很快就自动分离了。可刘连不同,刘连与丁思佳都属于一见钟情那种,他们喜欢对方、爱慕对方,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不完全了解对方,可是,他们的情感还没达到一定量的积累就发生了质的变化,这让丁思佳很迷茫也有些糊涂,有些时候,丁思佳甚至搞不懂她和刘连的关系是纯粹的情,还是实实在在的性,反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让丁思佳无法站在任何一个角度和高度去对他们俩的关系进行评价、衡量和审视。
   林小姝端起橙汁,呷了小小一口又放下,或许,林小姝也不得不开始认真地想想该怎样解决丁思佳和刘连的问题。
   丁思佳也开始思索,尽管丁思佳对刘连的了解还不深入,但是,丁思佳不想错过刘连的求婚,毕竟,这是可以让丁思佳确认为自己生命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求婚,丁思佳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会不会成为日后的遗憾,丁思佳也搞不清即便是自己把握住了,日后会不会也要成为一种遗憾。
   “谢谢你的指教,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有一点可以向你保证,我说的办法,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念头刚刚迸进丁思佳的思维,丁思佳立刻对林小姝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不管什么方法,你能认可就好。”林小姝说完,将几乎还满满的一杯鲜橙汁一饮而尽。丁思佳发现,林小姝洒脱的动作里有一种无言的无奈,不知是因为丁思佳,还是因为林小姝自己,还是因为在这样一件重大问题的讨论上没有肖娜到场的遗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两个人都在这一刻里释然了。
   从“衡芜院”出来,丁思佳仿佛明白了宝、黛、钗之间的缘有和缘无,“恨”不仅仅是一个单字而已,“恨”字本身还应该有着更宽泛意义上的感怀,谁能说这世上的“恨”不是情感,如果丁思佳和第一任男友有缘,又怎么能够认识刘连?
   丁思佳陪林小姝逛了一个多小时的商场,人流攒动之间,汗味混合着真假化妆品的味道时不时地让丁思佳作呕,琳琅满目的商品总让人在目不暇接时,不得不感叹于囊中的羞涩。丁思佳买了一条麦芽色的绉纱裙,镶着三颗诞生石的半袖小衫,还有一盒胭脂色的珠光眼影,丁思佳不喜欢眼影,丁思佳觉得涂了眼影的脸,脂粉气太浓,但在林小姝的提议下还是买了,这不符合丁思佳的本意,丁思佳不喜欢后天雕琢的俗香,可林小姝对丁思佳正严厉色地说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这满世界里的化妆品都是给我们女人准备的吗?
   丁思佳觉得林小姝这个人,如果你和她仅仅是一面之交,你不一定会喜欢她,但是,与她交往久了,就会不计较她生硬的语言而真心地喜欢她。
   回到住所,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丁思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给自己三天的考虑时间?折磨刘连的同时不也在折磨自己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每个人不得不遵守的传统理念,女人总是要嫁人的,不然,不嫁人的人生又怎么可以称之为完整或是完美的呢。林小姝的劝慰不是没有道理,但这次,林小姝为什么就不肯说出这样的话呢?是不是在林小姝的观念里,刘连这样的人不配?丁思佳拿起电话,准备答复刘连,尽管从未有过的感伤正混合着四周的蕴热,在电话被拨通的那一瞬变为一种莫名其妙的动力,丁思佳还是觉得自己的信念确实在这一刻里坚定了许多,得把自己的想法尽快告诉刘连,不管他赞同还是不赞同,毕竟,能让丁思佳允许以老婆相称的人在这世上仅此一个,可是,就在刘连随时都有可能接通电话的那一瞬,丁思佳又将电话放下了,丁思佳发现,石英钟的指针正指向下午三点一十四分,这应该是个当不当正不正的时辰,打给刘连的电话应该选择在夕阳如火的傍晚,毕竟,傍晚对丁思佳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因为,在丁思佳的潜意识里,不知是因为认识刘连的时候正好赶上西霞满天,还是那一片红艳的火海给了丁思佳喜庆祥和的感觉,反正,丁思佳从那天开始,总是心不由己地对傍晚有着说不出的偏爱。
   丁思佳决定等,等到傍晚,在一片落日的余晖中,小鸟伊人又态度决绝地告诉刘连自己的决定。在这段还可以用来独享的时光里,丁思佳要认认真真地回想过去,再认认真真地设想未来,然后,在丁思佳的电话打过去时,恰好刘连还没吃晚饭,如果一切顺利,这该是最好的结果。
   丁思佳环顾了一眼房间的四周,平时还算亲切的周遭在这一瞬有了非常陌生的感觉,刚住进来的时候,房东只交代了几句就走了,那时,住在对门的张姐还没搬过来,丁思佳孤身一人,心里总有说不出的颠沛流离和无依无靠的感觉。自从认识了刘连,丁思佳的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也因此对这个房间的关注少了很多,尤其在这个心意已定的时候,内心里不愿为人知的甜蜜和缠绵又在瞬间将房间里的空气调和得清朗而温润。丁思佳发现,椴木门框的上方有一长溜的蚊子血,仔细看去,像着了火的微型飞机从墙上往地下坠落时留下的焦痕一般。灯座的开关很脏,不规则的指纹堆叠得密密麻麻,不经意地看上去,很像那些记忆中抹不掉的陈年旧事。丁思佳埋怨自己心粗,怎么没有发现这个重要细节,这要是被刘连发现了,也该是丁思佳作为女人的一大缺点。
   丁思佳又想到了刘连的家,凌乱且缺少最起码的生活用具,简陋的房间和丁思佳的出租屋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丁思佳有些不明白,一个曾经结过婚的男人怎么会将自己的房间搞得那么寒酸,没有女人味地生硬不说,整个房间还像茫茫沙漠上的胡杨林,刚毅间,透着一股让人疼痛难忍的清冽。刘连说,离婚的时候,因为房产各占一半,只好将原来的房子忍痛卖掉,买了现在的这所房子虽说是不情愿的,但刘连说他的困难不过是暂时的,他相信他不会永远住在这个只有四十八点五平米的房子里,刘连说,他对他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只不过他还需要时间。这些话,丁思佳相信,但相信并不等于现实,刘连的现状是一个可以让人们阻止他们交往的破烂招牌,可尽管如此,丁思佳还是觉得,刘连的确有着可以让自己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独特气质,刘连的眼神,温情间透着时隐时现的含蓄,即便在刘连愠怒到态度十分生硬时,刘连的眼神里也不乏可以见得到已经让丁思佳离不开的温和;刘连的情感也很丰富细腻,这从丁思佳认识刘连不久后就深有体会,第二次在山上相会时,刘连将一大把的三叶草和几朵还没泛白的蒲公英当成见面礼,在交给丁思佳时,带着满脸的灿烂微笑说:“回家把它们放在盘子里,一点都不比漂亮的花难看。”
   回到出租屋后,丁思佳确实将那些三叶草和蒲公英放在了盘子里,碧翠而舒展的薄薄叶片、刚刚成熟的黄色花蕾,让你在赏心悦目之时会自然而然地感叹生命的奇妙,不过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花草和一介白色瓷盘,却能给你一份来自内心深处的感动,这印记,在丁思佳的心里开了花,结了果也生了根。
   还有,刘连的皮肤也是光滑而富有弹性的,这从丁思佳第一次见到只穿了一件贴身背心时的刘连就已经领略到了,宽厚的肩膀,清晰可辨的汗毛,充满男子汉般键达的肌肉,让丁思佳时时可以感受到蓬勃健康的生命力,有很多次,丁思佳都偏执地认为,男人吸引女人的,不仅仅是事业和金钱,那些看上去几乎是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才有可能是吸引女人的奥秘所在,这时,丁思佳已经明显地感受到了那个越来越坚定的信念正游移着将自己的一颗心,一会儿推到谷底一会儿又拥到浪尖。
   窗外的风,带着草叶的清香和树干的潮湿顺着半开的窗口,时不时地吹刮进来,丁思佳的脸因为兴奋而现出平时只有洗浴后才现出的细腻光泽,有关那个和刘连在一起的夜晚,如阵阵吹来的细风,在丁思佳的思维里,一会儿变成舒缓的童谣、一会儿又变成逶迤的河流,未来的日子,在醉意朦胧的细碎和烦琐中变得清新而明了。在那个星光满天的夜色里,在那个可能花掉刘连半个月工资的宾馆套房里,刘连的手第一次拂遍了丁思佳的整个身体,那种丁思佳从未体验过的颤栗和玄妙让丁思佳知道了什么是世上最直接的亲密接触。丁思佳的灵魂在那个夜晚,像海边的一枚贝壳,在海水的冲刷中,一会涌到水面,一会儿又落回海里,并和着泥沙与不知名的海藻,在博大精深的海水中展荡出微弱但却鲜活的生命本色,那是一种快慰,也是一种情调,更是一种满足,不过是一只可以在海水的涨落中翻来覆去的小小贝壳,美丽中又不乏沧桑包含其中,可丁思佳就是能在这种模糊的状态下产生无以言表的感慨,这感慨像无数个刚刚漾开的水中涟漪,在似睡非睡中让丁思佳看到了自己这个涉世未深的待嫁女子,有如一树的叶芽,在春风中迅速长大,待到秋雨连绵时再一点一点地枯黄,然后,在下一个轮回里再度抽芽、再度长大、再度枯黄,几经周折,生命也就不再年轻了。
   丁思佳睡着了,但很快就醒了。
   对面屋与丁思佳合租房子的张姐回来了,丁思佳躺着没动,半睁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张姐的脚步声从门厅踢踏到房门口,丁思佳敢保证,如果张姐回来的再晚些,丁思佳的梦还会有更多的内容。
   张姐的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几分钟后,又吱嘎一声被打开了,张姐穿着拖鞋去了卫生间,又去了阳台,好像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看风景,还是在思索,丁思佳觉得,张姐在转回来的时候,在丁思佳的门口驻留了几秒钟,似乎要敲丁思佳的门,又好像不是。丁思佳觉得这个张姐有时很随和,有时又显得有些古怪,反正,她们近在咫尺,却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对于张姐,丁思佳除了知道她是一家私营企业的出纳员,有个女儿被寄养在娘家以外,就不知道任何了。
   夕阳没像丁思佳预想的那样如火如荼,丝丝缕缕的霞光,如精细的蕾丝花边在西天飘飘漾漾地做秀,远远看去,仿若旧式女子的裙裾,半遮半掩中不乏衣袂飘然的神韵,丁思佳站到阳台,想好好地看个究竟,可丁思佳越想看明白,轮廓不甚分明的云霞越是与她躲躲藏藏。
   丁思佳只好返身回房间,并终于拨通了刘连的电话。
   “你!——你想好了?”刘连的声音有些颤抖,丁思佳听了,反而镇定自若的如一口立式座钟。
   “想好了!”
   “这么说你同意了?”刘连生怕丁思佳的回答是他不愿意接受的,而有意在往他所希望的方向引导。
   “同意是同意,但我有条件!”丁思佳的声音生冷地打在墙壁上,坚硬又富于弹性。
   “——真的?好!好!只要你同意就行,记住!任何条件我都接受!”随着刘连的话音还没结束,丁思佳就听到一连串的酒瓶子被撞倒在地板上的声音。
   “太好了!”刘连又冲着话筒强调了一遍他的喜悦,但这三个字刚说完,还没等丁思佳说你别高兴的太早,刘连就挂断了电话,丁思佳知道,刘连一定在急三火四地往外跑,刘连说过,一但丁思佳说出“同意”两字,他们就立即去“老地方”——庆贺!
   丁思佳无奈地举着话筒笑了一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新买的那件绉纱裙换上,买的时候,因为心不在焉裙腰显得有些肥大,这样也好,这样显得随意,丁思佳一边这样想一边在眼皮儿上涂了一层新买来的珠光眼影,配上裙子的色彩总体看去,还算协调,只是,丁思佳发现,涂了眼影的自己,比平日多了一份说不清的俗魅和神秘。
   “和你住在一起可以,但不能和你结婚,——而且是一辈子!”丁思佳半眯着眼睛,说完最后一个字,心里突然掠过一丝快感,不知道是因为这样一句铿锵有力的话包含着对刘连占有自己的报复还是因为在心理上确实获得了解脱,反正,丁思佳看着刘连的眼睛,一字一板地仿佛每说出的一个字都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深思熟滤。
   “我接受,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接受!”刘连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丁思佳,仿佛他刘连所说的每一个字也都是金玉珠玑。
   丁思佳还想说我们这样或许有结果或许根本就不会有结果,但还没等丁思佳开口,丁思佳和刘连便同时听到了瓷器碎裂时所发出的脆响,是丁思佳碟子里的小瓷勺被丁思佳的手臂刮掉在了地上。
   丁思佳没言语,刘连也没说话,房间里的空气被这一声脆响所沉寂了好一会儿,隔壁排风扇的嗡嗡声仿佛代替了他们要说给彼此的语言,这语言恰到好处地成全了他们要说给彼此的话。过了不知多久,丁思佳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这个世界,在这个时刻仿佛只剩下他们俩个人了。
  
  

作者签名:
自在飞花轻似梦 无边丝雨细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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