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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脱

月射寒塘
2009-11-07 23:59   收藏:0 回复:1 点击:2942

    解脱
  
  作者:月射寒塘
  
  
  
  
  
  1
  
  
  
   病榻上卧了多年。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的儿子是个例外。多年如一日,带他去各大医院求治,照料他起居一丝不苟。
  
   他的儿子花光了积蓄,只是一个普通职员,能有多少钱呢?
  
   有一天,他的儿媳走了,家徒四壁,她不知道以后的生活有什么幸福可言。
  
   他的儿子依然在单位放假时带他去求医,相信他会好起来。
  
   他逐渐地吃不下饭,拉不出屎尿,身体时常疼痛,睡不着觉,依靠吃安定入眠。
  
   医生说他不会好起来了,用药,只能维持一天算一天。
  
   他告诉儿子,放弃吧。早走一天,他早解脱一天,这样活着太受罪,生不如死。
  
   他儿子跪在床前,久久不起,泣不成声。
  
   “只要有一线希望,不能让你走,好死不如赖活着!父母恩还未报还万一。”
  
   他不能下床,但是他意识清楚,他的手可以动。
  
   他积攒了足够的安定片。在一个月光轻柔的夜晚,全部喝了下去。
  
   那个夜晚他睡得最安宁,梦中,他顺着月光走向远方,面带微笑,脚步轻盈……
  
   枕边放着一张白纸,写着:迟早是要走的,每多活一天都是一种磨难,不如让我安宁地睡去。你已经尽孝了,走——
  
  是我彻底的解脱……
  
  
  
  2
  
  
  
   那年回家,顺着一条山路,无目的地走。
  
   身上带着相机,带着饼子和水。从早上走到下午,走到大山深处,一个偏僻的山村。
  
   说是山村,因为那些颓废的窑洞和院落证明这里曾经居住过人。
  
   顺着村路进去。四周寂静无声。在村后头,我看到一个老人背着包裹,站在一棵桃树下。
  
   这是我唯一看到的一个人。我走过去搭讪。
  
   他说前几年,村子就搬迁了,这里山高路远,吃水要往返几十里路去沟底担,种地收成情况靠天,生活艰难。村民都欢天喜地地去山下住新农村,他却独自留了下来。
  
   他舍不得“草窝”,舍不得这棵桃树。
  
   在三年困难时期,没有粮食,这棵桃树救活了一家人的命。桃子肉厚个大,汁浓味甜。
  
   一个人在这里住了一年多,还是决定要走。孩子挂念他的生活,经常来看他,路不好走,只能步行,他也确实老了,走不了山路,吃水已经很困难了。
  
   下山吧,他喃喃自语,对娃们也是一种解脱。老朋友,我顾自己过生活去啦。他摸摸桃树枝干,眼中泪光点点。
  
   你可以把树迁栽到山下啊。我善意地建议。
  
   他拍拍我的肩。小伙子,树挪死,人挪活,我走了比在这里活得好,而它的根在这块土里,换个地方就要它的命了。
  
   他蹒跚的身影渐走渐远。
  
  我摸摸桃树,陷入沉思。
  
  
  
  3
  
  
  
   结婚多年,他们一直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这两个成语准确地概括了他们的状况。
  
   多次争吵,闹离婚。
  
   开始是因为老人,老人怕儿女离婚惹人笑话,一力阻挡。为了让老人省心,也听从了老人劝说,以为有了孩子就会好起来。
  
   孩子出生并没有让这个家庭温暖起来反而更多了吵架的起因和借口。
  
   再闹离婚,孩子就成了最大的障碍。
  
   一天天争吵,一天天妥协。两人都筋疲力尽。
  
   彼此之间没有信任,相互怀疑对方不忠实,一时疑云四起,两人对外交往无形中受到限制和猜忌。
  
   孩子出奇地聪明,懂事。从小学开始就努力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列。
  
   他们俩在孩子面前假装出一种和睦,只怕影响了孩子学习。
  
   孩子如愿考取名牌大学,他们长出一口气,觉得这么多年的牺牲和付出有了回报。
  
   孩子高高兴兴地走了,在火车开动前,塞给他们一个信封。
  
   依依地招手,火车走远,他们撕开信封,里面飘出一张白纸。
  
  上面只有一句话:你们离婚吧,对你们对我都是最好的解脱。
  
  
  
  4
  
  
  
   他一心想升职。
  
   男人的成功体现在升官发财上,他总是这样和爱人说。
  
   做任何事情都有潜规则,想升职靠埋头苦干不行,要走上层路线。他不厌其烦地给爱人洗脑,以免她总是抱怨他不顾家。
  
   单位谁谁谁一心扑在工作上,业绩挑不出毛病,能力也有,可就是上不去。为什么?因为他的精力耗费在了工作上,没有时间去编织关系网,竞聘材料递到各个关键部门领导手里,几乎没有人给他打高分。那些上班时间溜岗串岗和大家混得面熟的人得分比他高。他用事例进一步给爱人论证。
  
   所以,他下班从不按时回家,他陪有用的人喝酒聊天洗脚按摩打麻将。他故意输牌输钱换取人家的欢心,逢年过节,他踩着7点钟新闻联播开始的时刻去人家里拜访。
  
   功夫不负有心人,“烟酒烟酒”之后,“酒精”考验的他如愿以偿。
  
   升了官,要保官,免得被人挤兑下来,还想在小官的基础上升大官。他陷入了这种游戏,停不下来,只能绞尽脑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一头黑发谢幕,明光光的头顶让他有气度;曾经的潇洒帅气被臃肿的身材代替,横着走路的他显得很有气势。
  
   酒精肝、高血脂、糖尿病、高血压……
  
   他背转身吃药,转回身笑着举杯……
  
   同事的孩子考取名校,大家凑份子祝贺,他包了一个大红包。想借机套近乎的人询问他的孩子录取到哪个学校了,他无语凝噎。好在他有关系网,好在现在各类不入流的、民办的大学太多,只要孩子能混个文凭就行,不用发愁毕业找不到工作。
  
   他得到了他最初想得到的,也失去了很多。爱人说得不偿失,他想不出言辞辩解。
  
   他部门新招聘的人员中,有个青年不仅善于表现,而且会表现,最重要的是他善解人意。
  
   这个青年得到了他的欢心,当然也逐渐得到更多人的欢心。一路平步青云,仕途顺利。
  
   某一天,任命文件下来了。青年取代了他的位置,他退养二线。
  
   手续交接清楚,他咳嗽着离去。时光荏苒,他确实老了。
  
   当晚青年来到他家,满脸歉意,一包营养品。“您是我的师傅,领路人,我没有想到接替您,我……”一脸的惶恐,真心实意的不安。
  
   他笑着握住青年的手。“应该谢谢你,你让我解脱了。”这么多年都在充当一只拼命旋转的陀螺,无法自主停下来,今天开始有人接替他去转,他终于停下来了,回归到正常的生命频率。
  
   只是他付出的太多了——健康、家庭以及人和人的真诚相处,享受生活平实的幸福机会,都无法追回了。
  
   他明白的太迟了,而青年,不会明白。
  
  他咳嗽着送青年意气风发地出门。
  
  
  
  5
  
  
  
   ……
  
   生活在继续。
  
   生活中的故事很多很多。
  
   学会调节,学会解脱,换个方式思维。
  
   脑筋转个弯,你会发现最美的生活。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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