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做凶案目击者，紧紧地抓着岳云低喝：“都给我住手！”
　　岳云看我一眼。这小子，明明知道我最恨他伤人，这算什么？展示他的实力？宣示他的占有？
　　荒诞。
　　我拧他一把，咬着牙狠狠瞪他。
　　袁立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在发酒疯：“小飞，你别拦他，让他杀。”
　　我一步也不敢动，几乎把岳云的胳膊抱在怀里了：“小云，我们走吧……走吧！”
　　我使劲儿拉他。
　　虽然现在他有钱了，不过还是很尊重我的。岳云终于不再紧绷，顺从地随我转身向回走。阿弥陀佛，善哉。假如他不是从汉代来的野蛮杀手，我才不会介入这么幼稚的纷争，爱打打去。只要有人争，母猪赛貂蝉，人一旦犯起傻来，最好的法子就是不去管他。
　　呸呸呸，比喻不当，这么一想我不是成了母猪了？
　　我埋头疾走，岳云默默地随着我。他就是这点讨喜。假如他像别的男人那样大发无名之醋，自己做完蠢事还要怪我勾搭男人，上帝作证，就算他再爱我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放开他！！”袁立大叫，一拳击向岳云后脑。
　　我被岳云抱在手上腾空而起。完了，我的一世英名啊。
　　岳云闪开那一拳，随手将我放在身后，静静地面对袁立。那醉汉左一拳右一拳雨点般飞来，岳云只闪躲着，眼睛看着我。
　　“小飞，怎么了？”卞丽出现在我身旁，兴奋莫名。
　　王慧扯扯嘴角：“看了还不知道？争风吃醋呗。”
　　“一定要说得这么直接吗？”我的火气也上来了。我不喜欢变成别人的笑柄，也不喜欢岳云被人威胁。
　　蒋珍珍悄悄拉住我的手：“你没事吧？”
　　“岳云打他！”王慧竟然大声加起油来，“KO了他！”
　　人群已经把马路两端都围起来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也有起哄加油的。好，这下我出名了，真露脸；而那个罪魁祸首打得越来越起劲，我毛了。
　　“不许伤人。”我说。
　　岳云大喜，风一般卷着他越过人墙奔得无影无踪。
　　老刘这时候才挤进来与我们会合：“死小飞，你搞什么鬼？”她气急败坏地质问我。
　　“跳你的舞吧，出来凑什么热闹。”我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学生们分开道路让我通过，眼神探照灯似地扫射我全身，似乎想找出我体内究竟是什么地方分泌的狐狸精气息使得两个男人为我大打出手。
　　刘菊“啊呸”一声：“给你这么一闹，人全出来看热闹了，哪还有人跳舞？！”
　　我一味死忍。
　　“喂，你，站住！”有个女人的声音叫我。
　　我依言站住，自觉已经忍无可忍，却还维持着声线的平稳：“什么事。”
　　“你敢勾引我的男人？”她说。
　　这把略为沙哑的女声似曾相识，我转过身去，打算大打一场。
　　“啪！！”老刘脸上着了一掌，她被打蒙了，捂着脸站在原地气得发抖。
　　王丽君叉着腰站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发话：“骚货，我去年就看你不顺眼了，再敢发骚试试！”
　　我上前一步拦在刘菊身前：“你打错人了吧？”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王丽君倒还有点记性，把我上下打量一眼，想了起来，还强撑着：“没有，她刚才在舞厅里乱放电，勾引我男朋友。”
　　这时王磊走过来：“什么事啊什么事啊？咦，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还没说话，王丽君如见亲人般靠过去：“小王，你来了？帮我打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王磊看看我，又看看双目通红的刘菊，笑着说：“先跟我讲讲是什么事噻~”
　　徐颖爱娇地推他一下：“你到底帮不帮？”
　　他只得转过来问我：“什么事嘛？”
　　“她打人。”我向她走去。
　　王丽君连忙后退，王磊也上来拦我：“有话好说~”
　　我轻轻推开他：“别插手。”
　　从小我不是好孩子，也从不想做好孩子，打架逃学什么没干过。现在大了，收山了，不代表可以让人随意欺负。刚好一肚子的火气，全撒在她身上好了。
　　我是很讲道理的，发火的时候除外。
　　这个王丽君和徐颖正是大一时跟我和刘菊同一个宿舍的舍友，大我们一届，跟刘菊有过纠纷的那两个。本以为搬了宿舍就不必再同这样的人有瓜葛，谁料在这里又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我一步步走近她，她连连后退，眼神慌乱地瞄着四周寻找帮手。徐颖一直跟她很铁，这时发话了：“何飞盏，不关你事，别管闲事！”
　　闲事？我看她一眼，继续逼近王丽君。
　　徐颖使劲儿推王磊：“你倒是上唉！！”
　　王磊有点犹豫，显然是顾及到袁立。我不能等他下决心，突然纵身向王丽君扑去。
　　她尖叫起来。
　　
　　
　　女人打架都是一个模式，拉头发踢小腿打耳光，黔驴技穷。我轻易地抓住她的手腕反扭至身后，在她肚子上重重顶了一膝盖。
　　徐颖向我冲过来，我丢开泪眼模糊呕吐狼藉的王丽君对付她。
　　她身材瘦小，不敢靠近。
　　王丽君缓过气来，披头散发地哭叫：“你敢打我？！”
　　“是你先动手的。”我的神经已经绷得不能再紧。一对二，我不会输，但是如果有男人加入我就危险了。
　　她咽不下这口气，一米七八的壮实身材向我压来，又被我一脚蹬在肚子上摔倒在地。
　　王磊终于看不下去了：“美女，下手别那么狠。”
　　“笑话，不是我狠就是她狠，宁可她死，好过我亡！”我说。
　　他坐不住了：“给点面子。”
　　“好呀，叫她们永远别来找我们麻烦先。”
　　徐颖哪肯罢休，扶着王丽君叫：“你等着！”
　　我的心狂跳。我知道她们是在外面混的，也知道惹上混混是多么麻烦的事。可是我不能退，也不想退。今夜是个疯狂之夜，一切事物似乎都在嗥叫着要我战斗，我的血液在沸腾。那是远古的血液，沉睡的血液，我性格中好斗嗜血的一面完全被引发了。
　　“我不等，”我说，一面笑了，“现在来，你们一起上好了！”
　　王磊一掌刮向我面孔。
　　啪！！！
　　他直挺挺地飞出去，从人群头顶飞过，重重地摔在草坪上。
　　“盏，你没事吧？”岳云拎着瘫软如泥般的袁立回来了，他丢下他，把我拉至身前，焦急地巡视。
　　我被他抱在手里，觉得很安全。这时才觉得怕，觉得冷，觉得自己也在微微地发抖，连忙攥住他衣袖。
　　“盏？”见我不说话，岳云急了。他真的是杀手吗？怎么总是那么慌脚鸡似的？别是为着好听说出来吓唬我的吧？
　　我那除死无大事的毛病又上来了，这当儿竟然还有闲心想这些无聊事。再沉默下去那老实头可能会以为我被吓傻了，来个“冲冠一怒为红颜”，冲着围观的这群人来一招排山倒海——
　　打住！真的要打住了。我努力抑制疯狂的想象力：“还好，你来的很及时。”勉励地拍拍他，又想起来老刘的屈辱，连忙转身去看她。
　　刘菊被卞丽她们护着，这群丫头，平时看不出，关键时刻干得倒好。如果她也下场参战我还得照顾她，也许就会吃亏了。
　　这时王磊终于能爬起来了，王丽君和徐颖一边一个扶着他，又吓又怕地看着我们。岳云松开我，杀气腾腾地走过去。
　　“永远不许再出现在盏面前，”他说，“滚！”
　　老土，真老土，如果是我，我会挥剑削破他们的衣服，冷冷地提着利刃看着他们，直到他们自己连滚带爬地逃跑为止。谁耐烦同这些垃圾多话？
　　那三个人彼此扶持着站起来，颤巍巍地连声音都在抖：“有种别走，给老子等到！”
　　我服帖了。世界根本没有进步，几千年来人还是人，一个德行。
　　岳云显然听多了这样的丧家犬吠，挥挥手示意他们滚蛋，又回到我身边。
　　周围的人十分满意这场英雄救美的戏码，以敬畏的眼神追随他，顺便也刮到我身上。我吃不消这种折磨，赶紧拉上他们走人。
　　“老刘，只当是被狗咬了，别气。”我还得去安慰她。
　　她抽噎着，当着岳云的面也不好多说，只点点头：“谢谢你。”
　　“什么事？”岳云悄悄问我。
　　我拉着他，冲204的女人们摆摆手：“今天我还是回去住，你们自己小心，晚上锁好门。明天放假，没事少出去，知道没？”
　　卞丽被我这么一提醒，顿时害怕起来：“他们会报复我们吗？”
　　“你怕什么！敢来我们就打！”王慧牛气冲天地拍拍胸脯。
　　我实在没力气再管她们，自求多福吧。勇气与怒火在见到岳云的那一瞬便全部失踪，我现在只是累。
　　岳云很体贴地扶着我慢慢地走，好一会我才有力气开口说话：“没伤人吧？”
　　他摇摇头，忧心地在路灯下看着我的脸：“盏，如果那个人伤了你，我怕我真的会杀了他，你会生气吧？”
　　我抬头看看污浊的天空：平安夜，这不公平的弱肉强食的世界究竟哪里平安呢？
　　“不，我不会生气，那种垃圾不配活在世上。”我叹口气，“可是如果你杀了他，那你就得逃亡，没有办法同我在一起了。”我终于对他说了实话。
　　他点点头，眼底有一些感动。我和他都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代表我对他的依赖已经很深了。
　　为什么要有别人呢？如果只是我和他，如果我还是完整的我，如果我能够爱上他，也许我真的可以得到幸福。
　　将头靠在他肩上，深深嗅他的味道，很想哭。
　　岳云小心翼翼地抱着我闪入路旁的阴影中，彼此依靠着，觉得很舒服自在。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他的纽扣，他轻轻摸着我的颈项，手指顺着我咽喉温柔地描绘着。
　　真暧昧，如果这时他刺穿我的喉咙，大约我至死都不会恨他。
　　我咕咕地笑起来。
　　岳云无奈地亲吻我头顶：“又想到什么了？笑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