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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西旧事
□ 闲人一个
2009-09-02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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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景 三
旧事就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就像小时候听故事,故事的开头都是‘从前…….’。我今天也是这样说起。可我还是把1930年【那时叫民国19年】这个时间告诉大家,因为那个时间真的是辽西的非常时期。
早在1913年,就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锦州以东大、小凌河发水,淹了那一片由大、小凌河冲积而成的土地。一时荒芜满地,寸草不生。时隔四年,到了1917年,那里是又一次的发了大水,导致了那一片土地无人敢住,土地没有人耕种。因此而得名‘东大荒’。就在这年李老根由义县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来到了这里。那年他没有还年轻。由于在家乡得罪了一当地官僚地主,无奈来到这里,这一段故事 就不在这里累述了。他天生聪明,还读过几年书,种地是把好手,还会看看点风水,闲的时候自己 还能倒腾点鱼虾去集市。因此在这里辛辛苦苦的做了十几年,到了1930年。也创下了一点家业,在那块贫瘠的土地上算是个成功者了。
李老根有两男两女,大儿子和 大女儿 都成家了。可还是在家里帮父亲操持着地里的事。还有个小儿子叫李纯林,村里的人都叫他的小名‘二林子’。小女儿叫李纯燕。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刚好16岁。认识的人都习惯的叫她‘燕儿’。燕儿他妈也就是生燕儿才去世的。那个年头,生孩子就是女人的一个关口,俗话说,儿奔生,娘奔死,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李老根特别疼爱她,可能也是带有对亡妻的思念吧。
辽西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是个多民族的地区,淀积着多种文化,许多的民俗是现在再也看不到的了。那时就有这样的一个民俗,就是没有出嫁的姑娘要攒私房钱。也就是把日常积累的零花钱积攒起来,作为将来出嫁时的资本。大多数的姑娘家也就是自己织的布,换成钱。也有自己养点小鸡,用下的蛋换钱。因为早时间的女人是要裹脚的,是没有办法做其他的体力活的 。好在那年大清朝倒了,人们都‘革命’了,对裹脚的事也就不怎么上心了,而且,燕儿出生的时候,那时家里还在义县,不是现在这样,还是比较穷的,燕儿深得李老根的宠爱,也是个开放的脚。
燕儿和别的女孩子的区别的就是她想要的私房钱,居然是头黄牛。那是在一个集市上燕儿第一次看到这个小牛犊就喜欢上了它。那一身金黄的毛皮是那样的光滑,一双大大的牛眼睛是那样的天真。可能是家境的原因,燕儿缠着爹硬是买下了别的女孩子想都不敢想的这个牛犊子。这可是少有的事。那时,辽西那里的人们是不习惯使用牛的,多数是用马和驴。但由于李老根,喜欢这个女儿,也没有说什么,全拿做女孩家玩的,没有在意。问题可就出在这个不在意上。
燕儿的牛,看着就一天天的大了,牛是要放的,可是燕儿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满山遍野 的 放牛,那时候可是不行的 尤其是李家这样的富足人家。怎么办呢?这时候正是早春时节,辽西那疙瘩还是非常冷的,大地的冻的还是挺结实的。可是,牛也就要放了,雇个放牛的人 那就成了燕儿马上应该做的事了。
这天,燕儿就叫上了二林儿,去闫家那个镇上集市,一来是开心游玩,二来雇个人放牛。这不,清早,俩人要出门了 可是燕儿 还非要带上这个小牛。二林子拗不过她,也就把小牛也牵上了一起上路。
东大荒离闫家有40里。沿途还要路过一个村落,叫王家窝棚,这个村里住着一个孤儿,叫王顺喜,可是,人们都叫他‘王秃子’,这不是因为他天生没有头发或因病没有头发,而是那个时候穷人家的孩子由于生活贫穷是看不起病的,成活率极低。都怕养不活。就去庙里捐点钱,再磕上几个头,把孩子许愿给佛祖。也就是说算出家了,可以得菩萨保佑,容易养活。可是孩子还是要回家的。回来了,要剃个光头。以示身份。以后等年纪大点 再弄个纸人做替身,去庙里烧了算是还俗了。这样的事那个年代是常有的事。这个孩子也是的,由于光秃的脑袋,就都这么的叫开了。其实那时候像他这样的人不少。所以加个姓以示区别。
这个王顺喜,两年前去海里抓鱼父母都淹死了,他就一个人在村里这么孤单单的过着。年纪小,也做不了什么活,也就这样东家做几天小工,讨点饭,西家学几天徒,弄点饼吃。勉强的活着。
今天看看 太阳也不错,也出门去找活。他穿个破棉袄,一个破帽子,和不知那弄来的 一条漏棉花的棉裤。脚下连个鞋都没有, 就这么光着脚。想想看,那可是东北的辽西啊,在那冰样的地上,操着手,看去不知是跑还是跳的姿势走着。
走出窝棚,他眯着眼睛看看天上太阳。见前面走着小林子和他的妹妹,他连蹦带跳的跟上。因为他看见那个牛在撅屁股了。不出他所料,那个牛屁股上的尾巴翘了起来,一大滩牛屎拉了出来。王顺喜连忙上去把自己那双冻的快受不了的脚插进带着热气的牛屎里暖和一下。
开始小林子见他连蹦带跳过来,还以后以为他想做什么,警惕的看着他,后来看见他这个目的哈哈大笑起来。燕儿也捂着嘴拉住哥哥说:“哥,走吧?”
那知这个王秃子不是个好惹的主,可能是常年招人白眼的缘故,他养成了桀骜不驯的性格。见二林子在笑,他看着这俩兄妹:“没见过吧,大爷我自创的。”
二林子一听有点恼了:“臭小子,你是他妈的什么东西,敢在老子面前称大爷。”
“嘿嘿,我就是大爷。咋样?”王秃子跳出牛屎堆向前走来。
见这个架势,燕儿连忙拉住小林子:“哥,咱快走吧。”
“妹啊,别怕,我这几天正手痒呢。”说着小林子也上前一步。
燕儿连忙拉住说:“哥,咱不是还有事吗,去晚了 就怕市场的人都散了 ,找不到人放牛咋整啊?”
“不忙,那咱们就下个集再去。”说着还要上前。
可是王顺喜可是听明白了,他不是正要找活干吗?闻此言连忙摆手说“等下,大哥,咱就是玩的,别当真啊?”这小子脑袋瓜子真的挺灵活。
二林子见他服软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句,转身要走。王顺喜连忙上前说:“大哥是去找人放牛吗?”
二林子:“是,咋样?”
“那大哥看我怎么样?”小林子上下打量着这个浑身脏兮兮的 人。燕儿拉着小林子说“哥啊,咱们走吧?”燕儿其实就是不想和这个邋里邋遢的人啰嗦。见妹妹这样,小林子也打算走了。
可是王顺喜不让了。他连忙上前拦住说:“大哥你反正要雇人,雇那个不是雇啊,再说,雇我便宜啊。”
二林子站住了问道:“便宜,怎么个便宜法?”
王顺喜见有了转机,心眼就来了,他踅摸着,现在是个青黄不接的时候,真正的农活还没有,散工也难找,再说做农活自己也不是太会的,而且比较累。放牛那是个不怎么出力的活。看这俩人,也不会是个太精明的人,去市场还有人和自己竞争,现在正是个机会。可谓‘机不可失’啊!
他灵机一动说:“大哥,咱别说工钱,就说您的这个牛。”他走过去摸着那 小牛的脊背。“真是个好牛啊,大哥以后就靠着这牛吧?”
“瞎说什么啊,这牛是 我妹妹的私房。”二林子打断他的话。
这个王顺喜明白了,心里想。 这可是个大户人家啊,小姑娘家的弄个牛做私房。看来这个活我是必须弄到手才行。他向着燕儿鞠了一躬,说:“噢,姑娘好眼力,看这个牛的架势,长大那是定能卖出好价钱的。
“别废话了,你就说你干,你要多少工钱吧?”二林子不耐烦了。
王秃子看了看他们,似乎是狠了心的 说:“就冲大哥的 痛快劲,我王顺喜,也是穷的可怜,就不要工钱了。请大哥给碗饭吃,赏几件件衣服穿也就算了。”
燕儿看见这个人那么埋汰,一副人鬼不分的 样子,早就讨厌他了,拉拉二林子的衣服小声的说:“哥,走吧,别和他啰嗦了?”
可是,二林子常年和他爹李老根外出做买卖。这些讨价还价的事可是见的多了。他也知道像王秃子这样的人是个少出钱就可以雇到的廉价劳力。要知道,那时候,一个好的劳力市场价怎么也要一年七石粮食,差一点的也要五石。 还供吃。看这个小子也不是个病秧子。所以他也就不厌其烦的和王秃子纠缠着。
他打量着这个浑身没有一处可以看上眼的王秃子,心里想:‘看个头也就和我差不多,把自己那些旧衣服给了他,然后再和爹要钱买新的。这也是利己的好事啊。‘
想到这里他打定主意雇这个王顺喜。可是他还是装着犹豫的样子说:“你放过牛吗?要是你把牛放丢了那我怎么办呢?”
见他那犹豫的样子,王顺喜有点急了,他真想做这份工。他说:“大哥我怎么不会放牛呢,我王顺喜孤身一人,没爹没妈的,就这一间草房,要是我把牛放丢了就将这间房子赔给你好了,唉 !我也就算是卖给大哥了。”
“那好,我们算是谈好了,我就先雇你一年,管一天三顿饭,穿的是我的旧衣服,回去我给你,你把你家的房契拿来放我这里,到期没事还给你。还有就是家里还有两匹马,你也帮着喂喂。”
王秃子听此言心想,‘真他妈的不是东西,这家伙以后还是要小小心对付。’他看看小林子那个样子,他又看见了燕儿主意来了。他说:“大哥,你刚才说,这个牛是小姐的私房,那我这个房契就应该放在小姐那里啊,给你那也不算是个事啊,是不是啊,小姐?”
燕儿看看他们俩,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也想,这话说的也对。
这下,二林子也没有话了。说:“那好吧,就这样,你回去吧,明哥早上去杨家窝棚,老李家找我好了,我们谈妥了。”
第二天,燕儿像往常那样从自己的 房里出来,穿着昨天在集上刚买的花衣服。嘴里还喊着,“大嫂,看我的衣服好看吗?”没有听到大嫂的声音却传来王顺喜的的话:“这衣服真的好看,穿在小姐的身上那是没得说的了”。
燕儿顺声看去就见王顺喜站在院子里,手里还拿个包包。这人啊 ,也真是的,昨天是那样 ,今天把二林子的那些衣服这么一穿,还真是那么回事。就见他那端秀的脸上挂着笑容,那一身略小的衣服也可以看出那个健壮的体格。他笑眯眯的走近来对燕儿说:“小姐,这是我的房契,请小姐收好。”燕儿接过。王顺喜又说:“小姐啊 ,那可是我的身家性命,请万万收好。”说完赶着小牛出了院子。
打那以后,王顺喜就在李家做起了伙计。故事也就发生了。
这个燕儿打王顺喜来到家里放牛以后,天天的 看见 这个俊小伙进进出出的 ,慢慢的 就有了那么点少女怀春的意思。开始还是站在自己的 窗前偷偷看着这个小伙,慢慢的 就走出来站在门口,等着他的 来到。最后就跑到家门前的 那个坨子上远远 看着自己的牛和自己想的那个人在远处的影子。这天 她鼓起了勇气,早上就在院子里等着,见王顺喜来了问道:“秃子啊,今天去那疙瘩放牛啊?”
王顺喜忙答道:“小姐,早,今天去马甲干那疙瘩,那疙瘩草还好点,别处草都好没有长多少啊!”
燕儿又问:“远吗?”
“不远,还不到20里地。”王顺喜答道。
“噢”燕儿答应着。可是,等王顺喜走了一会,她也就出门动身去那个地方了。沿着乡村那条土道她慢慢 边走边玩。心里是那么的惬意。她遐想着那些美妙的场景。看着沿道的野花野草。不知觉的就到了那个叫马甲干的地方,看见她心里所想 那个人的身影和那个自己精心养的小牛。她站在那里在想是过去呢?还不去?少女的羞涩使她进退不是。站了一会。她终于走近了,那一步一步的脚是那么的轻,以致她到了王顺喜的身后,王顺喜还没有发现。
王顺喜正坐在一个土坡上,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他在想,自己现在是有了吃住的地方了,可是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房契拿回来,那个丫头也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来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没和自己说上一句话。他根本没有想到和燕儿怎么样的事。
这时他 听见了牛在叫,他抬起头来,看见自己刚才想的那个丫头正向那头牛走去。这下他来了精神。连忙跑过去问道:“小姐,啥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燕儿看见王顺喜走来有点沉不住气,连忙说:“我来看看我的牛。”
“噢。小姐那你就放心好了,我放牛细心着呢。”他走上前去拍拍牛背。又带点诡秘的说:“再说, 小姐的牛,我也非常的喜欢呢。”
“是吗?那你说说,你都喜欢这个牛的那里啊?”燕儿的声音明显的 小了。
王顺喜四下看看,指着一块干净的石头说:“请小姐坐着说。”
“别小姐,小姐的 叫,我才不是小姐呢,。”说着燕儿就坐下了。
……………
天是那样的蓝,阳光是那样明媚。在这么一个辽阔的东北乡村那片荒凉的的草地上,人的本能和自然的风景和睦统一。那样一个千百年就有的美丽的爱情故事在延续着,演绎着。
就这样的,有了第一次 ,接着就是 第二次,燕儿的心里渐渐的就是王顺喜了,一天不见那就像是失魂似的,站在窗口向外望着。她时常的跑去找王顺喜,和他一起放牛,一块说话 ,俩个人在一起有着说不出的快乐。而王顺喜也是这样的,这个从小就没有疼爱的小伙子有这么一个漂亮的 姑娘疼爱着,也就像在幸福和甜蜜里一样。
看看春天就开始了,东大荒的人家都开始一年的忙碌了,李老根是个精明的人, 他早就在琢磨,自己的地是不少,可是和大家伙一样,就是高梁苞米的种着,能不能想个法种点别的,他看 好了一次在锦州看到的土豆,也和那里的一个叫吕大富的山东人讨教过土豆的种法。这个吕大富是常年在锦州做粮食生意的。在锦州有个店面。他告诉李老根土豆这东西在山东那里好卖的很。还帮李老根把土豆种找来了。教他怎么个种法。李老根也就按他说的种了一年。也就是去年,李老根也由此卖了个好价钱。今年李老根就拿出了一大半的地都种上了土豆。想发笔大财。
早上他看见那个二林儿找来的那个伙计,牵着牛出了门。就想起近来有人说这个王顺喜和燕儿近来常在一起的事,叫二林子去王家窝棚摸一摸这个王顺喜的底。可是怎么 没有看见 自己的 二儿子回来。他站在大门口望着外面的大路。二林子回来了,他走近爹 的 身边说:“爹,我去王家窝棚了。”
“嗯。听说到什么了?”
小林子说:“爹,我是在王家窝棚的油坊听说的,那个王秃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是那个屯子里的穷好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在那个油坊里学徒有两年,人还是勤快的 ,就的脾气崛。时常和人干架。也没有听说他家在那疙瘩有什么长辈。”
“噢。”李老根答应着问道:“听说燕儿常跑去和他在一起玩。”
“是啊,我也听说了,一个姑娘家老是这样不好,是吧,爹?”
“就是啊,你妹妹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家了。好了这个事不要你管 了。你去帮爹把那个土豆地看好,要是见芽了就来告诉我,我去锦州了。”二林子走了。
李老根其实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女儿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说个人家了。自己打小就喜欢这个小女儿。现在,冒出个王顺喜,说实在的,看上去 那个小伙也不错,又没爹没妈的,要是把他入赘来家,那可是个不错的劳力。还把女儿也揽在了自己的身边。也许是个不错的事。可是事怎么办?那是要找媒人的,还要找王家的长辈,那怕是个远房的 。可是眼下农活是那样忙,自己也顾不上,就先放放吧。想着心事他去锦州了。
唉 那个时代啊 !婚姻的事就是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东大荒和往年一样,地里的庄稼泛青了。李老根的土豆也长势挺好。燕儿的牛也见大了不少。王顺喜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天天的放那个小牛。就是二林子会常借故去看看,还弄点其他的活叫王顺喜去做。这多少的影响着自己和燕儿的见面。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好在是燕儿情窦初开,自己就踅摸着找他。李老根对自己也还不错,燕儿家的其他人都没有说什么,对自己也挺好的。王顺喜还是比较开心的 。他现在非常的喜欢燕儿。这几天,就在一直琢磨着 怎么叫燕儿高兴。但自己一无所有,连衣服都是穿小林子的,现在天气渐渐见暖,自己连换季的衣服还没有。拿什么叫燕儿高兴呢?终于他想起一个主意。今天 他很早的就来牵牛了。他想去海边抓几条鱼做给燕儿吃。
东大荒是辽西大凌河和小凌河的入海口,常年的堆积泥沙而形成,大量的沙土弥留的地方 在渤海的海浪的的回击下,形成了许许多多的 海沟。这些海沟在海水涨潮的时候就灌满了海水,落潮的时候就是一条条深沟,里边会留下许多的小鱼。王顺喜小的时候就常来这里抓鱼的,所以他知道怎么做,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抓鱼用的竹篮和一个小铁锹。
他牵着牛走过燕儿的窗口,嘴里哼着那 不怎么成调的二人转:“正月里来是新年……”。
走出村口,他在一个小丘前停了下来。果然,一会儿燕儿来了。燕儿今天换上了春天的的衣服,脱去了花棉袄,那窈窕的身材,明显的曲线,一件漂亮红夹袄配上那红扑扑的 脸庞,更显得好看。王顺喜不由的看住了。燕儿带着羞涩的 说:“看什么啊?”
王顺喜忙站了起来:“来了。”他走近燕儿悄声说:“今天,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还请你吃东西。”
燕儿狐疑的看着这个自己心爱的人。问道:“去那里啊?”
王顺喜牵起了牛说:“走啊, 我慢慢告诉你。”
两个人肩并肩的走了。
在离王家窝棚有十几里的海边,他们来到的时候也就是大半晌午了,由于天气凉,来抓鱼的人还没有,海边空荡荡,没有人迹。正是退潮的时候,那强劲的海风带着咋暖还凉的温度吹在燕儿的身上,燕儿感到了凉意。她抱起来双胛。王顺喜脱下自己 的 那个棉袄披在燕儿的身上,露出自己白色结实的胸膛。燕儿连忙转过脸去推托说:“你……这样不行的。”
王顺喜在一旁一边栓牛一边说:“燕儿啊,我 一会就下去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就一会儿 就行了。”他停顿了一下:“不过你不许偷看啊。”他说着脱下棉裤,里边是 光溜溜的什么 也没有穿。
燕儿连忙用双手捂住眼睛:“呀!”
这时的海水还是凉的,海沟里的风还是比岸上大的。王顺喜感到了那种刺骨的寒冷,可是在爱情的力量下,他没有犹豫,奋身一跃而下。
潮水在哗哗的退着,王顺喜找了个比较窄的地方,用带来的小铁锹,把退水的口子弄得更小,刚好摆下自己带来的 竹筐,哗哗退下的海水只有从这里通过,在竹筐的过滤下留下水里的小鱼。
燕儿站在岸上,从指缝里看见王顺喜下去了海沟。抐开双手,看见王顺喜裸着的身体在 还沟里忙碌着,燕儿的心里真的是那样的百感交集。虽说自己是 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裸体,女孩的心里是充满着好奇的。可是现在是三月的天气,自己穿个夹袄还有点凉,王顺喜那一定的冻的够呛。她第一次看见王顺喜的 时候,那时她的心里没有怜意,有的是恶心,现在不同的是这个男人是自己心爱的人 ,心里尽是爱怜和心疼。
海水很快的就退下去了,还沟里就剩下了不多的海水,王顺喜跳了进去,冰凉的海水,浑浊的淤泥在王顺喜的翻动下,捉拿着那些那种头大鳞小,当地叫楞吧的小鱼。
燕儿在岸上看着,心里也实在是心疼 要命,连声的喊着:“顺喜,行了,捉两条就行了。”
王顺喜在翻腾着。他就是想多抓几条鱼给自己心爱的燕儿吃,什么冷啊,累啊,都已不在意了。
鱼抓了不少,看看也有个几斤了,王顺喜把鱼抡了上岸,自己又跳到一个深沟里,把身上泥水洗干净。跑了过来,这时的燕儿也顾不得害羞了拿着王顺喜的棉衣连忙跑了过去给他穿上。
顺道两人来到了王顺喜的家。这是个破旧的房子,连院墙都有了好几个缺口。
推开那篱笆的 门。燕儿更是看不上眼了。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王顺喜把牛拴在院子里的一棵枣树上。把燕儿让进了门。王顺喜的屋里也是什么也没有,偌大的炕上铺着的到处都坏了的炕席,一团看像棉被的东西,尽是烂棉絮。就那样是卷在一角。王顺喜掸了掸炕,让燕儿坐下。自己连忙去外屋收拾那些鱼了。燕儿摸摸那个炕,知道是凉的。她现在明白穷人是怎么过日子的了。也是的,像燕儿这样打小在爹妈的呵护下,过惯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她那里知道那年头穷人的日子是多么的难熬。
王顺喜忙里忙外的,杀鱼刮鱗,抱草烧火。把鱼就这么的缺油少酱的把鱼烧好了。
天已中午,太阳暖洋洋的透过窗格照在这个人间最下层的草屋。一对年轻男女在这阳光下享受着爱情,享受着生活,虽然只有几条小鱼,可是有太阳,还有两颗年轻的相爱的心,那就够了。两人嬉笑着,抢夺着。草屋不时的传出阵阵欢笑声。
温度的上升,王顺喜感到热了,他脱下了棉衣,露出洁白的上身。燕儿又一次的 看到年轻男子汉健壮的身体。少女的心也为之而加快了速度。脸色也变红了。王顺喜夹着一块鱼肉递到了燕儿的嘴边,燕儿不好意思的躲着,王顺喜趁势坐到了燕儿的身边。那光着的身子在推让中,靠上了燕儿的脸。这样皮肉的接触燕儿再也把持不了少女的矜持。把脸贴在那起伏的胸膛上。王顺喜也由此产生了异样的冲动。他低下头看着燕儿那俊俏的脸和闭着的双眼。他仿佛闻道了少女的体香,他低下头抱住了燕儿的脸,吻上了燕儿的嘴唇……。
太阳还是那样的温暖。人类最初的本能,在 一对年轻的男女爱情里继续着。他们是那样的热烈,那样的投入。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什么贫困,什么羞涩,还有那些世俗的礼教,统统的丢到了这间草房之外了。
下午时分,两个人回到了李家大院。从那两个人的脸上可以找到幸福的笑容。燕儿径直的走进了二林子的房里,打开小林子的橱柜,翻动着,找出几件换季的 衣服,拿了出来。递给正向后院走去的王顺喜说:“拿着,你的换洗衣服。”
说这话的时候二林子来了。看见妹妹拿着自己的衣服给人,大声的说:“哎,你怎么拿我的东西给他啊?”燕儿见是哥哥回来了过去说:“二哥,你看都什么时候了,顺喜还穿着棉衣,你不是说好给他衣服穿的吗?我帮你给了,那不是一样吗?”
“不行,不行,我自己找给他 ,你把我好的衣服都拿出来了。”
“哥,给他吧,我让大嫂给你做新的不好吗?”燕儿撒起娇来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二林子也很得意,他知道在这个家里,衣服都是大嫂做的 ,因为大嫂家里原本就是个裁纺家庭。而且这个大嫂和燕儿这个小姑的关系最好。
燕儿把衣服给了王顺喜,面子还带点腼腆。
二林子看着他们的样子,摇摇头的走了。
日子就这样的 一天天过去。李老根的土豆也 长势不错。李老根去锦州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他要联系把土豆 卖出去啊。燕儿是牛也长的越来越大,燕儿和顺喜的爱情也越来越红火。她们常常的去王家窝棚顺喜的家里去。事情吗!有了一那二和三就容易了。可是问题也随之而来了。因为燕儿发现自己 有点不对劲,怎么那个月月都来的月经。现在怎么没有了,还怕冷,时常犯恶心。这些现象没有什么人注意到的,可是大嫂却看的清楚。大嫂是个贤惠的女人。她悄悄的问燕儿:“妹妹怎么了?你不要是做过什么吧?”燕儿没有正面回答她,就是脸红的跑了。大嫂什么都明白了。
这天早上,李老根要出门了。大嫂喊住了他 ,说:“爹,有个事想和你商量。”李老根停住了脚。大嫂说:“爹啊,我看燕儿也不小了,是不是帮她找个婆家,也不要这样的老在家呆着了?”
“嗯 ,是的,我现在不是忙吗,你要是看有什么好人家就帮她张罗张罗。你妈死的早,你是大嫂,就得多关心点。”
“是啊,爹, 你说燕儿找什么样的 好呢?”大嫂接上说。
“什么样的,只要是本分人家就行了,咱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不要太穷,燕儿吃不了苦的。”
“那要是个孤儿呢?”大嫂接上就问。
李老根看了看大嫂,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问:“你说的是那个王秃子吧?”大嫂没有吭声。李老根接着说:“这个事我要好好的想想,现在我要去锦州,回来我和燕儿说说,再定吧。”
李老根赶上自己的,那个就算是专用一个驴车,吆喝着出了门。迎面就看见燕儿跑了过来。大声的说:“爹,你要去锦州吗?把我也带着吧。”
“你去做什么啊?”李老根问道
“大嫂给我做的衣服,没有红线了我要去买点。”说着她就爬上了驴车。
“驾,”李老根扬鞭赶着车上了去锦州的路。
锦州历来都是个重镇,也是个人口众多的城市,在这个繁华的城市的边缘带一个叫后五里营子的地方,吕大富的杂货栈有好大的一个庭院。李老根赶着驴车到了门口停下车,吕大富迎了出来,拱手礼让的说:“老根来了,快请屋里坐。”抬头看见燕儿又接上说:“呦!这个俊姑娘,一定是老根的千金了?快请快请。”
李老根和吕大富寒暄着俩人进了堂屋。燕儿跳下了车,对李老根说:“爹,我进城里去了。”
“哦,早点回来。”李老根答应着。燕儿去城里去买自己的东西 了。
吕大富的屋里,摆设的讲究,一个四梁八柱的大桌边上两把太师椅子。八条屏风上画的是花鸟虫鱼。大堂正中,一个大大的金身塑像是个财神。两边挂着是八仙彩图。二人进屋分宾主坐下。吕大富,五十多岁,是个矮胖子。山东威海人,说话带着浓浓的胶东味。这几年在锦州生意做的不错,因而显得财大气粗的架势。他让李老很坐下,递过一支‘哈德门’烟卷,大声说:“老根啊, 今天的土豆不错吧?我就说的吗,这东西是能发财的。”
李老根接过烟卷说:“那是的,有吕大哥的指点,今年我看比去年要好,我也种的多。”
点着头吕大富问:“老根这次进城,都要做点什么贵干呢?”
李老根说:“这不是要收土豆了吗,我来看看老哥,顺道带点土产,老哥不要嫌弃。”李老根打开带来的麻袋。里边是几只鸡和咸鱼干。
见李老根的东西吕大富连忙说:“看看叫老弟破费,这怎么好意思。”
“小意思,乡下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是些土产。”
两人坐下。说话间,一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进来了。吕大富站起来指着他说:“来来,我介绍一下这就是犬子,吕鸿。”又指着李老很说:“过来见过你李叔。”
“李叔好?”吕鸿规规矩矩的鞠个躬。
李老根定眼看去这个吕鸿人长的真不错,个不是太高,可是也不算矮,像他爹可是没有吕大富胖,也不像吕大富那样黑,白白净净的配上那白白的学生服,还戴个眼镜让人一看就是个有学问的人。其实吕鸿也就18岁,在北平读书。这不1930年的时候,也正是军阀混战的年代,蒋介石,阎锡山,冯玉祥三个军阀正准备中原大战吗,社会上动荡不安,人心惶惶的。吕大富害怕了就把他叫来了锦州,说是生意上忙不过来,其实就是想看在自己身边。怕出事啊,做父母的哪个不是这样呢?
李老根看着这孩子真的挺羡慕的,心想这孩子和小林子一般大,可是人家认识字,是个读书人啊!自己一生就是喜欢识字的人。
“去啊,前面柜面是不是缺人,你也大了,该替替我了。”吕大富对儿子说。
“哎”吕鸿答应着出去了。
李老根看着走出去的吕鸿 的背影感叹的说:“真是个好小伙子啊!”
“好有啥用,这不在天津念书的吗?眼看着蒋、冯、阎要开中原大战了,让我叫回来了。”吕大富感慨的说。
“要开战了?”李老根问道。也是啊!像他这样常年在家中的的庄稼人,那里知道那年正是军阀大战,老蒋要收复京津塘,河北冯玉祥和山西阎锡山准备联兵抗击的关键时候。
“不是咋的,你还没进城,现在城里张学良的兵可多了。”吕大富低下头小声 的说:“听说张少帅也要出关助战。”
“是吗,他帮谁?”
“帮谁谁胜。”
“哦…..”李老根点着头似懂非懂。“那你的儿子的书就不念了吗?”看来李老根关心的不是谁要帮谁的事,而是吕大富的儿子,在他看来挺不错的小伙子。
“怎么念啊, 我想把他叫回来,娶个媳妇替我把这里管起来,我老了也该歇歇了。”
“那老哥的儿媳妇是那家的闺秀啊?”
“那有啊,原先说在山东老家帮他说一个,可是他就是不愿意。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唉……老弟那里是乡下,看不到,这城里都急着要跑反呢?也顾不上了。”
“哦。”李老根点着头。他那机灵的脑袋在盘算上了。“老哥有几位公子啊?”
“还几个,就这一个还不够我受的啊,念书那是要大钱的?我这样累死累活的也就是为他啊!可是现在书也没有念的了!”
“是啊,是啊,老哥还是有福的, 这个孩子也一定会做大事的。“
“做大事,算了吧,把老子的这点家业别给糟蹋了,好好的做生意,能帮我添几个孙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吕大富感慨的说。
“是啊!是啊!”李老根应声着。
天将晌,燕儿回来了。李老根和吕大富也聊好了土豆的销售的事宜。回家的路上,李老根赶着马车,边走边盘算着。他已经有意无意的透露给吕大富想和吕家攀亲。看吕大富的那个情景,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李老根的心里有点美滋滋的,要是攀上这个亲家,那以后自己就会越来越好的。他压根就不再想招王顺喜为婿的事了。而燕儿却在寻思着大嫂要为自己捏合和王顺喜的婚事。一路上父女俩都没说什么。
转眼间进7月。就要收土豆了。李老根的一家也就要忙了。看着那满地的收获。李老根心里高兴的整天哼着那不成调的评戏。可是天公不作美,偏偏下起了连阴雨,天天就是沥沥拉拉的下个不停。好几天没有见到日头了,李老根的脸也就没有了笑容。
早上,看着满天的阴云,李老根抱着个烟袋,蹲在大门口,吧嗒吧嗒的抽个不停。远望去有几个人,李老根抬眼看去,是几个扛着枪的军人和乡里那个文书正向自己家走来。他直起身来,拍拍屁股迎了上去,心里还在嘀咕,这些人来做什么呢?只见那个姓张的文书径直走到李老根的身旁,大声的叫道:“老李头啊,在家啊?”
“哦,是张先生啊,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李老根连忙寒暄着抱拳道。
“,恩,我恭喜你了,张少帅的队伍要扩编,你家的小儿子正是年龄,要他去入伍,以报效国家,前途无量啊”。张文书酸不溜的说道。
闻此言,李老根如同被雷击了一样的呆了。那个时候的去当兵,是没有人家愿意的。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好铁不打钉,好儿不当兵。”战乱时期,天天打仗,没有人愿意去当炮灰的。但是,张学良刚刚接手统帅军队,准备出兵20万去关内助蒋作战。在东北境内大规模招兵。各乡镇18岁以上的男子都在招兵的范畴。李老根早也听说了,也去了乡里,送过了不少的东西给乡里当官的。这个姓张的文书也收过他的好几只小鸡,说好不会来他家招兵的。可是今天还是来了。李老根看着张文书,惊讶的半晌没有说话。张文书见李老根的神色接上说:“老李头,这是上面的意思,谁也不能违抗的。”
看着那几个扛枪的大兵在盯着他,李老根说:“二林子,不在家,去他姥姥家了,在北镇,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是真的吗?”张文书不怀好意的问道。
“那不啥的, 他姥姥病了。”李老根答道。
张文书向院内看去,他探着头看见王顺喜在院子里在套车。他推开李老根走了进去,王顺喜看见进来几个当兵的进来,还不知怎么回事,那几个扛枪的兵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就向外拽。走到大门口,他还在叫着“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抓我?”
张文书走到李老根的面前,大声的说:“你这个老头,还说不在家,我告诉你违抗张少帅的旨意,那就该枪毙。”边说着边向李老根挤了挤眼睛。其实他完全明白这个人不是小林子。他挥挥手示意带走。
李老根见此状,本想说,这不是二林子。可是看见张文书的挤眼,他犹豫了,他那机灵心思一动。王顺喜和小林子同龄,没有父母,,就是去当兵也不会有人问自己要人。这样不是可以免去小林子的兵灾了吗。人啊!在一定的时候,良心并不是衡量正义的天平啊!
王顺喜就这样被几个大兵用刺刀押出了李家大门。他没有喊也没有说话,看到李老根的样子,他真的弄不清楚老头是怎么想的,由于和燕儿的关系他没有理由怀疑李老根的想法。隐约的他也明白是抓兵。可是,他不怎么在意,心里还真的有点想当兵的意愿。是啊,穷则思变。
燕儿此时正在大嫂的房里和大嫂两人坐在炕头上说着话,近来她和大嫂走的特别的近,女孩子家,母亲走的早,大嫂就是她说些贴己话的最好的人选了。她把和王顺喜的事都告诉大嫂了。因为她也明白家里也就是大嫂可以帮她。外面发生的事一点也没有注意。
天还是阴着,北面不时的传来隆隆的雷声。一会儿,沥沥的雨悠悠的下起来。二林子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李老根没有说谎,他就是去北镇的姥姥家了,这不刚回来。眼瞅着就要到家了,可是下起了雨。他躲在一棵树下。只看见一群人也急匆匆的也赶了过来,他定眼一看,别人他不认识,可是王顺喜那是太熟悉不过的了,就看那几个大兵,押着王顺喜也躲到了这棵树下。他疑惑是看着王顺喜问道:“这是怎么了,王秃子?”
姓张的文书这时也跑了过来,他一眼就认出了二林子。只见他呵呵的一笑,上前去问道:“这不是李老根家的二林子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指着二林子说:“抓住他。”然后说:“二林子恭喜你了,国家有难,现在你就是张少帅麾下的一名战士了。升官发财的机会你赶上了。”
二林子大叫:“你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抓你?谁他妈的抓你了,这是征兵,你被张少帅征兵了,明白吗,年满18岁的都要为国家出力。你他妈的也不能例外。”张文书拍拍挣扎的二林子。心里在想,下午李老根就会送钱来的。自己又要得点外快了。
王顺喜看着二林子的样子,没有说话,他心里还在想,‘这小子今天和我一样了,活该。’
下午雨刚停。燕儿知道了王顺喜被抓兵的事了,她急了,哭着闹着的缠着李老根要去乡里,看看有没有希望把王顺喜弄回来。可李老根就是不去,因为只有他明白王顺喜为什么被抓的原因。燕儿就差给爹跪下了。可是爹好像不是往日的爹了,自己软磨硬闹了半天,说什么也不去。还大骂了一句,‘姑娘家家的,不害臊。’燕儿急的没有办法了,只有找大嫂了,大嫂明白 这时燕儿的心里,为了安慰她答应和她一起去乡公所。看望王顺喜。
姑嫂两人匆匆赶到乡公所。只见乡公所围了好多的人,那些被枪押来的壮丁们,正要上一个军用卡车。送别的那些人们哭着闹着的围在汽车的四周。拿枪的几个军人四处的驱赶着人群。 二林子和王顺喜已经上汽车。老远的看见燕儿和大嫂赶来。二林子连忙喊道:“大嫂,燕儿, 我在这里”。大嫂和燕儿一看二林子也在车上,急忙跑过去, 一个当兵的拦住了她们。一抬眼大嫂看见张文书,连忙上前问道:“张文书,求你行行好, 我和二林子说句话。”
张文书歪个头盯着大嫂不怀好意的看了看大嫂说道:“这是李家的大嫂啊,怎么你爹不来呢?叫你来啊!这可是张少帅的命令,是个为国争光的好时候,听说老蒋在天津那里损兵折将,死了不少的人啊。张少帅大仁大义为国家出兵关内,不怕死多少人,也要让国家统一。你家的二林子算是赶上了,要是混好了,混个什么勋章回来,你老李家也算是光宗耀祖啊。”
大嫂看见二林子这时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顾不上听张文书说些什么了,忙对燕儿说:“燕儿啊,你在这里,我去叫爹去。”说完就急匆匆的回家找李老根了。
张文书看着大嫂回去了,露出了得意的笑,他挥挥手放燕儿过去了。燕儿连忙跑到王顺喜的车下,哭着说:“顺喜啊!你这一走,我可是怎么办啊?”王顺喜此时的心情由于听见了张文书的话,触动了他年轻的心,他在琢磨,这事也许可能,自己年轻力壮就这样的在李家这样的混,也不是个长久之计,要是去军队凭着自己的脑袋瓜子,弄好了真的可以混好呢。他还在琢磨呢,听见燕儿在叫他,心里有点犯嘀咕。是啊,燕儿和自己一往情深,就这样的走了,是不是有负人家啊!他看着燕儿说:“燕儿,别哭,没啥的,打仗我不怕,我会回来的,我一定要给你好日子过的。”
燕儿还是泪汪汪的说:“我不想你走,你还不知道,我有了你的骨肉,你要是走了,我就没法活了。我爹就会把我给揍死。”王顺喜呆了他还一直不知道这事。站在一边的二林子也惊呆了,虽然,他也听说过王顺喜和燕儿的事,可是,没有想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他转过身去一把抓住王顺喜的衣领,大声的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敢做出这样的事,告诉你要是燕儿有什么。我活扒了你。”一个当兵的过来用枪制止了他们。又一个当兵是过来高声叫道:“走开。走开。开拔了。
再说大嫂慌里慌张的赶到家,李老根正在地里看着那天上氤氲在发愁呢。听说了小林子也被抓了兵, 连忙向乡公所跑来。可是,他还是来晚了,只见抓兵的汽车。载着那些壮丁轰鸣着,一路绝尘而去。李老根望着远去的汽车,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天还是那样的阴着,不时的下点雨,地面上泥泞的很,该是收土豆的时间了,李老根就等着天气放晴,可是,老天就像着了魔一样的,天天阴雨不断,而且是越来越大,那天上的阴云就像压在李老根心上的石头,也越来越沉重。二林子和王顺喜被抓去当兵以来,李老根的心就没有好过,燕儿的天天哭啼着,弄得全家都天天蒙着悲伤的气氛。眼看着地里的土豆收不上来,家里的劳动力又少了,李老根还在想着是不是再雇个短工。
这天,还是那种阴霾的天气,他去阎家想雇个短工。赶着自己的驴车,他走在满是泥浆的路上,老远的就看见一大群的人,提箱背包,扶老携幼,叫嚷着走了过来。走上前去他问道:“乡亲们,这是打哪来,想去哪里啊?”一个老人看了看他说:“能去哪里,老天爷不想让人活了。看眼下的情景这里就要发水了。”
“发水?”李老根不解。
“看来你不是这里的老住户,这和十几年前一样的,民国6年也是这样的。就要发水了,你看这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还不赶快想办法出去啊?,”
是啊。李老根猛然想起,这些天来,老是为二林子当兵的事和土豆没有办法收起来而发愁。尽然忘了这‘东大荒,是个发水最频繁的地方。看着满天的乌云,他想起了那年他也是在发水后来的这里。再看远远离去的老者,李老根心里毛了。顾不上去阎家雇什么短工了,李老根掉转驴车回家了。这个平时比别人多个心眼的老根,明白了事情严重性。
回到家里他马上就叫起家里的人,收拾东西准备逃离这里。此时的燕儿正在和大嫂说着自己和王顺喜的事。看见老爷子心急火燎的样子,都惊呆了。忙着帮收拾起来。
雨下大了。哗哗的雨声夹着雷声。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李老根犹豫了,站在雨地里,他看这天上暗暗的阴霾。心真不是个滋味啊。这一年的收成,满地就要收获的土豆,难道就这样的都失去吗。美好的希望,原打算今年为二林子今年带媳妇,也由于这该死战争,变成了泡影。精明李老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切几天内就这样的一切变成了一场梦。
就在李老根犹豫的这当,大小凌河,女儿河的水漫出了河岸,向着四面散开。灾难开始了,漫无边际的大水无情的吞没着满地的庄稼,吞没着村庄,田野。毫无顾忌,毫不犹豫,虽然看不见滔天大浪,可是,那一直裸露的大地,青草却在寸寸的消失。奔出河堤的水发出哗哗的声音伴奏着漫天雷电,不停的大雨倾盆倒下,抬眼看去漫天白茫茫的一片。
这个地区由于受海潮的影响,当潮水在7,8月份进入这个地区,正是月球和太阳引潮力作用下所产生的周期性运动最高潮的时间,引起海水上涨,而陆地上恰逢雨季,【史料记载:1930年,一次降雨量达1500—1700毫米,最大24小时降雨量900—1000毫米,细河洪峰流量16200立方米每秒,均为有记载以来最大的。小凌河锦州洪峰流量11700立方米每秒】。大量的雨水没有地方排泄,只有呼啸着,夹拌着涌进的海水肆意的虐待在这片土地上
趟着遍地的积水,李老根一家艰难的跋涉着。出来时候带的那个驴车也抛弃了,只有驴和那头年轻的小牛被燕儿的大哥死死的牵着。他们向着最近的山地涉去。那里叫双羊店。
其实,每逢发水的时候,这里的人都不怎么离家逃避的,大部分穷人选择的是爬上房顶,等着潮水的运动的低潮时间。那时候水就会退下不少。所以那里的人家建房下面都要有1米多高的石头墙作为基础。只有那些有钱的人家,才会举家搬迁。李老根那个时候是个富足的人家,所以才有可能带上自己的积蓄,带着全家人,出去躲上几天。穷人那就不是这样的了,只能在那里等着大水的退却。
1930年,锦州一带出了个大善人,叫李善样,是个南蛮子,据说是浙江人。他1913年大水过后千里迢迢来到关外锦县东荒,在天一垦务公司任职。1915年他发起组织锦县东荒恒康农场,为东北第一个机械化农场。接着利用东北丰富的大豆,聘请绍兴酿造师杨迪生试制南方式酱油成功,投资开办了万生酱园作坊。这次锦州大水,他毅然决然的在地势高的地方办起了许多赈灾的粥厂。从而接济灾民。在双羊店那里也有一个。国家连连战乱,这时的‘善人’才是真正的善人,不像现在的有些人所谓的善举,是为了沽名钓誉。
李老根一家就在那里暂时扎住下来了。租了一间房子,安排好全家。每天去粥厂弄的吃的 ,再花点银元卖点粮食。虽然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也不至于饿死。看着那满地的大水,李老根心如刀搅。今天的收成算是一点也没有了,家里的东西估计也所剩无几,所的银钱也都带在身上了,估摸着也还能用上一段日子。二林子这一去当兵,也不知是凶是吉,张少帅要出兵助蒋作战,听说新兵都在锦州那里集结,操练。在双羊店呆了两天,李老根就想起去城里看看他,兴许可以见上一面,那个当爹的都心疼自己的儿子啊!
这天清晨,李老根就披个蓑衣,带个斗篷,淌着水,冒着雨,只身前往锦州。他先是到了五里营子,他想在吕大富家先落脚,打听好准地再去找新兵营。吕大富见老朋友来访,自然是挺高兴的,他也知道水灾的情况,连忙弄几个菜请李老根坐下吃酒。席间,吕大富知道了二林子的事 ,也感到遗憾。同时也提到了想和李老根结亲的意愿,就是吕斌和燕儿的事。李老根自然的答应。两个老人在共同的意愿下喝的兴高采烈,不觉的都有点醉意,他们那里知道燕儿和王顺喜的事。第二天吕大富叫儿子吕斌陪李老根一起去新兵营看望二林子。
几经辗转,他们找到了新兵营,在兵营的大门口,一个上尉拦住了他们,告诉他们新兵正在操练,不能见家里人。李老根连忙央求告诉他,自己是从灾区来的,来一次不容易。那个少尉也面有难色,这时吕斌上前说道:“眼看就要入关打仗了,当兵的生死存亡不知,临走前连老父亲都见不着,这样的兵还能打好仗吗?”一句话戳在了上尉的心里,他也是个有父母的儿郎啊!。他叫他们等着,自己跑去叫人。
一会儿,他领来了王顺喜,因为王顺喜来的时候就是顶着二林子的名字来的。到了这里,他的兵籍簿还是写着李纯林的名字。王顺喜一见李老根非常的高兴,这些日子他非常的想念燕儿,虽然,他想当兵出人头地的念头不断的冲击爱情的底线,可是那种魂思梦绕的爱情,叫他彻夜难眠。听教官喊他去见家属,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燕儿来了。他兴冲冲的的跑着来到门口。可是他见到的是李老根和一个他不认识的学生样的年轻人。不免有点扫兴。可是燕儿父母来; 也许可以知道燕儿的消息,他还是挺兴奋的。他低头鞠躬的问道:“东家,你老人家来了”。
李老根却是大吃一惊,他指着王顺喜惊讶的问上尉:“这是李纯林?”
王顺喜连忙接上:“东家,二少东家在三连操练,有什么话我可以带给他。燕儿好吗?她现在饭还是吃的那么少吗?大水把咱那嘎达淹的咋样啊?燕儿没有事吧?”一连串的问号,可见他的思念之情,连在一边的吕斌都看出点端倪。可是李老根却对王顺喜一点也不在意,对上尉说:“这不是李纯林,是我们家的长工,烦请长官把二林子叫来。”
上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指着王顺喜:“这不是叫李纯林吗?”
“错了。”李老根说:“他叫王秃子,是我家的长工,不是我家的二林子,不,叫李纯林。”
上尉有点不高兴了。“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他不是李纯林,那他是谁?”
李老根说:“他叫王秃子,是你们抓错人抓来的。”
“什么。抓错人了?谁去抓人的,当兵是抓的吗,张少帅的军队抓兵,你的话可是要有根据的。”上尉的脸色明显出现了变化。
李老根一看有点不妙,连忙解释:“不是,是我家的二林子当兵,长官们弄错了,把王秃子抓……不是抓,是搞错了。”
上尉有点恼了:“那李纯林在那里?”
“也在你们的兵营里啊!”李老根连忙说。
上尉看着李老根眼中露出了恶意。:“你这个老头,跑这里来胡搅啊,我告诉你,这里是兵营,不是你家的地头,你以为你是地主咋地,马上给我离开这里,小心我枪毙了你。”上尉摸了摸腰上的手枪。
吕斌这时一看事情有点不妙,连忙上前:“长官息怒,老人家年纪大了,说话不对,没有抓, 是弄错了,您多担待。”上尉看了看吕斌,打量了一下。见是个学生,也就没有说话。寻思着,‘这个年头,学生是闹事的主啊!少惹这样的事’他一把推开李老根,说道:“走开!”然后大声的命令王顺喜:“列兵李纯林,立即归队。”
王顺喜这时也有点急,刚才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心情没有了,连忙对李老根说:“东家,告诉燕儿,我想着她呢,照好自己,我会升官回家的,等我。”
“别他妈的瞎说,你升不升官,关燕儿屁事。”李老根见这个场面,上尉把王顺喜也带走了,不由的有点恼恨,气呼呼的骂了句。
上尉带着王顺喜走了,站岗的哨兵用刺刀拦住李老根和吕斌。
回去的路上,吕斌小心的问李老根:“这个人不是二少爷吗?那他是谁?”
李老根没有回答。只是打着马虎眼的说:“是个长工,一个胡说八道的人。”
可是吕斌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也好像看出了点什么,由于他还不知道他爹和李老根说的那个亲事,所以也没有在意。
李老根没有见到二林子,心情真的不好, 所以连锦州都没有回就直接回到了双羊店。他在心里想着燕儿的事。刚才听了王顺喜的话,李老根的心里一直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刚和吕大富说好的亲事,真怕出点什么纰漏。他要回去赶快把燕儿说好,这个闺女大了,早点嫁出去,兵荒马乱的,李老根是个本分人,他只希望过太平日子。
他回到了双羊店,燕儿跑了过来问道:“爹,见到二哥了吗?”
李老根没有好奇的说:“没有。”
“为啥呢?”燕儿又问。
“不为啥?”李老根说着话就进屋了。还带上一句,“燕儿,你进来,我问你句话。”
“哎”。燕儿答应着跟进来了。
到了屋里, 李老根一看,大儿子和媳妇坐在炕上。还有个同乡的也在,正在说着要回去的事,因为水这两天退的差不多了。在外面避难的人都打算回去了。看见都外人在场, 李老根的脸也就绷不住了。他和那个同乡打着招呼,同乡告诉他,家乡的水现在都没有了,倒了几家的房子。那个油坊也倒了,油坊家的人都在那倒塌房子上,所以都淹死了。并且告诉他,他家的房子也倒了两间,现在水已经退了不少,在外面的人都寻思着要回去。来问问老根的意思。李老根其实心里比谁都急,听说了这样的情况,他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的说回家,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回家的路上,李老根一直拉着脸,一声不吭的看着沿途的灾情,他心里明白,这一年是完了。庄稼是没有收成了,那可以收上万斤的土豆,都淹成了泥土。自己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儿子去打仗了,也没有什么指望了。只有燕儿的亲事叫他还有点欣慰。因为攀上吕大富这样的亲家,可以借点重建家园的资金。可是,兵营里王顺喜的话老是在他的耳边转悠。猜想着王顺喜真的和燕儿好上了。这是个不好的兆头。早些时候他还是有心招王顺喜入赘的。现在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一是王顺喜当兵去了,能不能回来是事。二是自己来年的重新振作,还靠着吕家可以借部分资金。本来要是没有和吕家谈亲论嫁,自己也能张口借点钱,现在和吕大富都说好了,自己要是毁亲, 别说借钱了。那还怎么见人说话啊。他真的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收留王顺喜。现在只有回去要燕儿同意嫁到吕家,那才是唯一的办法。李老根一路盘算着到了家。
天上的雨,还是沥沥拉拉的下着。李老根一家涉着水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看见的尽是漂浮的烂瓜烂菜,还飘一些猫狗的尸首。一片片倒地的庄稼躺在浑浊的水塘里。原本的那一个个村落变得面貌全非,土房几乎都倒了,变成了土堆,在水的冲击下一点房屋的模样都没有了。放眼看去往日的土地成为了一片泽国。【据史载,绥中、兴城、义县、北镇、锦县、黑山六县冲毁耕地165万亩,房屋1.32万间,死亡1109人。】
回到了家,看见家里的东厢房被水泡倒了。成了一堆的土。要知道那个时候辽西那里的的百姓的房子大都的土房。只有正堂屋是有那么一米高是用石块砌成的。偏房就大多用土胚砌成。这样的房子在水的侵泡下很容易就泡倒了。李老根虽说是个富裕点的主,可是,偏房也是这样砌成的,因此,倒房那也就是自然的了。眼见的这般情景,李老根连忙叫上大儿子忙碌起来。水是退了下去,可是一片泥泞,连炕也都是湿的。马上要做的就是把炕烧起来,弄干了。没有柴草,只有把栓牲口的的那些马桩,牛槽什么的劈开烧了。
安顿好家里的事情,李老根坐在炕上抽起了烟。他的心里充满着惆怅和忧愁。十多年来,自己一点点积攒的家业,一场大水就都没有了,一切还要重头再来。小儿子去当兵了,家里少了个主要劳力,这且不说,那个年头当兵那可是个九死一生的事。做爹的怎么不为之担心啊!李老根思量了好大一会,他明白现在还是要行动的,想是不解决问题的,他立马起身走出家门, 他要看看灾情,已决定自己再做点什么好。 一个精明的庄稼人,面对困难是不会屈服的。我们中华民族的伟大精神在这里体现了出来。
天还是昏沉沉的,地还是湿淋淋的。田野上不见了往日的绿色。倒塌的房屋,在雨水的侵泡下成一个个的土堆。烂柴碎草,飘洒在泥泞的道路上。只有那一棵棵倔强的杨树,还顽强的站立着,体现着生命的力量。
顺着村里的道路,李老根一路走去,偶尔见到几户刚回来的人家在那里整理庭院,打着招呼,李老根发现了一个商机,水灾后几乎每家的的容器都没有了。那个时代辽西人通常使用的家庭容器,都是泥陶,俗称就是瓦盆。是个极其容易破碎的物件。在这个灾难后,几户所有人家的瓦盆都荡然无存了,人们在用铁锹甚至在用手在清理房屋里的存水。李老根是何等聪明的人啊!
商机一现,他马上抓住了,他知道,瓦盆这东西,本钱不要太大,就是个费力气力运来的活,眼见的各家都要的东西,在离家20多里的双羊店那里就有个窑场,那个窑主也是自己早年认识的一个朋友。自己何不一试, 地里的庄稼看来是没有戏了。眼见的就要进入秋季了,东北那疙瘩一进入10月,就不能再栽种什么作物了。因为作物已经没有生长期了,严酷的冬天会如期而至,人们也就要“猫冬”了。主意已定,李老根他立刻回去了。他是个果断的人。
李老根的瓦盆计划开始实施了,他先是借车拉了一批瓦盆回来,每天就担着一些瓦盆在四乡八庄的叫卖着。他投进了自己的所有积蓄,还借了部分银元。生活就这样维持着。
再说王顺喜和二林子进了军队以后,很快战事起了变化。1930年9月18日,张学良通电拥蒋,旋即派东北军12万人入关。蒋、冯、阎中 原大战正在胶着之时,东北军大兵入关,双方平衡迅即倾斜。21日,东北军占领天津,23日占领北平。晋军力疲不当,一触即溃。迅速西退。
在战斗中,二林子,王顺喜作战勇猛,很受器重。但王顺喜在一次战斗中腿部中弹,被打断了一条腿,送回了锦州疗伤。二林子还留在部队里,也得到了提升。
辽西的秋天是美丽的,可是在李老根的家乡由于水灾却是凄凉的。一部分人逃离了这里,剩下的也是过着极其贫苦的生活。这时的燕儿那就是伴着眼泪度过的。身孕一天天的发展。为了避免别人异样的目光,她几乎就没有出门,成天的伴着那个黄牛思念着王顺喜。她一点也不知道王顺喜受伤的情况。
十月的一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李老根家来了客人,是锦州的吕大富和他的儿子吕斌, 还有一个媒婆。不用问是来提亲的。那两匹马的马车装饰的富丽豪华,体现着来人的身份高贵,吕大富笑眯眯的脸上挂着得意的春风,他是胸有成竹。标致的吕斌改变了往日的学生装饰,长袍马褂一付商人的打扮。
李老根可是忙的不亦乐乎,。虽说灾后家里没有什么好的条件,可是接待这样的客人李老根还是安排家里杀鸡,上集割肉。自己陪着吕家父子,在炕上坐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吕大富从怀里拿出了一包银元,沉甸甸的放在桌上。说道:“老弟,这是200大洋,请收下,作为我们家的聘礼。我和你都是老朋友了,也不说那么多的废话。要你家千金愿意,我想年底就娶她过门, 我也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是想早点抱孙子。”
那个媒婆连忙说话:“吕家的公子 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小伙子……”吕大富打断了她的话接着说:“犬子虽说是读过几年的书,我也不说他学的啥样,但总不会辱没你家的千金。我也知道老弟在这场水灾里有了不少的损失,眼下急需钱还周转,为了我们相处几年的弟兄情谊,特意上门来提亲。其实,媒婆都是多余的,只不过是为了遵守古礼是了。望老弟思量。”
李老根连忙说:“是的,是的,老哥你我相处几年多亏你的大力帮助,没有话说的。这个亲事对我来说天大的好事,承蒙大哥看得起小弟家,岂有不允的道理。老哥 你少待一会,我去去就来。”李老根下炕,带着几分醉意,走向燕儿住的后院。
燕儿这些日子来,一直是闷闷不乐的,自己的身孕是一天天的见重,每天猫在屋里,只是想念着王顺喜,盼望着他的归来。这一见爹的来到,连忙下地,扶持着半醉 的李老根上炕坐下。
李老根坐下后圈着舌头说:“燕儿,爹今天特高兴,你的亲事爹给你定了下来,就是锦州老吕家的公子,上次在锦州你是见过的。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燕儿一听就如同雷击一般,吓的坐在炕沿上。李老根接着说:“燕儿啊,你娘也死了有十几年了,我一直把你当做宝贝样的看着,现在你的亲事一定,我高兴啊!吕家也是个富足人家,爹和你那个未来的老公公也是好多年的朋友了。那个小伙,是个好小伙。读过书,人也长的俊俏。你过门后是个好日子啊!我也就放心了。”
燕儿这时已经是眼泪涟涟的了,她的脑子里出现的都是王顺喜的影子,这下怎么办?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李老根见燕儿此景,还以为燕儿是舍不得离开家呢,又接上说道:“燕儿啊,爹就你一个闺女,其实也舍不得你嫁出去,早先我还打算找个实在的人入赘咱家。 可是,现在有这么个好人家,爹不舍得也要舍得啊!爹不能耽误你一辈子啊!”
燕儿说:“我一辈子也不嫁在家伺候爹。”
“那怎么行啊?傻闺女,爹怎么能耽误你的一辈子呢。眼下遭了这水灾,你二哥也去当兵了,家里的事都不怎么顺。这老吕家的家境挺好的,可是难找的人家啊!”
“那我也不嫁。”燕儿斩钉截铁的说。
“那你是为了啥啊?”李老很说完这句话猛然想起在兵营里的王顺喜说的话。他恍然大悟。他明白了。他点点头说道:“燕儿啊, 你是不是和王顺喜那个小子好上了,爹我告诉你,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那个穷小子,爹断然是不会叫你和他去受罪的。”他思凝着:“我说呢,那个小子说那样的话。”
燕儿一听急忙问道:“他说什么了?”
“不管他说什么,燕儿我和你说,这亲事是你爹我定下的,你不听也的听”。说完后李老根气冲冲的走出了燕儿的屋子。
回到桌前,吕大富看见李老根的神色就有点不对,问道:“老弟怎么了,是不是……。”
李老根挥挥手说:“没有事的,来,老哥我们接着喝,能有什么事啊?”
吕大富狐疑是看着李老根举起了酒杯。
其实吕大富在来的之前就听吕斌说过那次去兵营的事,他所以在大水刚退就来提亲也是怕这里边有什么蹊跷。
酒继续的喝着,李老根不停的劝酒,夹菜。吕家父子和那个媒婆也都忘了刚才李老根的脸色了。这时,大嫂走了进来,悄悄的扯了李老根一下。李老根举起酒杯说:“喝,慢慢喝,我要出去一下。”
他走了出来在大嫂的房里,看见燕儿在摸着眼泪。李老根知道燕儿和大嫂来述说什么了。他大声的说:“哭什么啊, 燕儿,不是爹说你,这么好的事你上哪找去,那个王秃子有什么好,就是穷小子一个。你看人家吕家公子,人有人样,还念过书,识的字,家境也好,我就整不明白了你是不是傻 还是怎么的?……。
大嫂打断他的话,在他的耳根悄悄的说:“爹,你别大声的喊 ,燕儿和王顺喜……。”
如同晴天霹雳,李老很一下惊呆了,酒也吓醒了。他一屁股的坐在炕上半晌没有说话。他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燕儿见此状连忙上前叫道:“爹,爹,你怎么了?”
李老根慢慢的推开燕儿,站了起来指着门外说:“你滚,马上就走,老李家没有你这样伤风败俗的闺女。”
神色黯然的李老根精神恍惚的走出了房间。在他的思想里,未婚先孕那就是最大的丑事, 是最见不得人的,因为那是1930年。几千年的封建礼教在人们的思想深处牢牢的扎下的根。禁锢着人们的行为和美丑的划别。
李老根刚走进屋子,吕大富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老弟这是啥了,是喝醉了吗?”
李老根无力的瘫坐在炕上,端起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口酒说道:“吕大哥啊, 我这真的是对不住你了,燕儿的生辰八字弄错了,他娘死的早,我也记不住,刚才大儿媳妇告诉我,燕儿和你家公子的生辰不对,命相克夫。你看这可咋说。”
吕大富一听勃然大怒:“我说李老根啊, 你我可是多年的朋友了,我吕大富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啊,你整出这么个一出,是存心要我好看还是怎么咋,我们上次都说的好好的,现在你整出个生辰八字不对,要是嫌我吕大富的聘礼少,你报个价来,我吕大富不会有不好商量的。”
李老根摆摆手连忙说:“吕大哥,你误解了,真不是那个事,确实是生辰不对, 这个亲没法做了。算命的说了,是大凶啊!”
吕大富看看李老根,他看出李老根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便一把抓住那袋银元,说道:“李老根啊, 我算看出来了,你根本就没有看的起我吕大富,算!算!算!打今后,你我全当不认识。”
吕大富气冲冲的走了,看着那豪华马车的离去,随之而去的是李老根的希望。要是有那200银元,来年李老根一定会东山再起的。现在说什么呢?李老根长叹一声,命中注定他还要做那个挑卖瓦盆的力气活。
秋天如期来到,那片片的落叶飘散在这片大水淹过的辽阔土地上。李老根跳着百十斤的担子,成天的周游在四乡八镇,现在他没有了往日辉煌,那垂低的脊背显得有点驼了。可是,他还是坚持的叫卖着。那越来越沙哑的声音明显听出底气的不足。许多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钱迷了心了,可是没有人劝得住他不要出来。他把地里的活,都交给了大林子。自己就这样的在辽西的这片土地上游荡着,日复一日。
这天天色已晚,李老根回到了家,疲惫的他放下担子,走进了屋内。大嫂连忙打水让他洗涮一下,端上早就做好的晚饭。李老根坐下了问道:“燕儿呢?她咋样啊?”
自从那天吕大富走后,李老根就没有问过燕儿的事,天天板着个脸,也不许别人在他的面前说燕儿的事,谁说了准要挨骂。今天他突然问起,大嫂连忙答道:“燕儿天天也不吃什么东西,在背地里抹眼泪。爹啊,这可咋整啊?”
李老根挥了挥手说:“去,叫她来,我有话和他说。”
“哎。”大嫂连忙答应着,出屋去叫燕儿了,心里还在想,这老爷子可能想出什么办法了。
燕儿在大嫂的劝说下走进了屋内,低着头站在那里叫声:“爹。”
李老根说:“上炕吧,爹有话和你说。”
燕儿沿炕沿坐下,还是低着头。
李老根说:“燕儿啊,不是爹说你,你做的事太丢人了,那就是在辱没咱老李家啊!这是要是叫村里的人知道了,咱老李家还能出门吗?”燕儿抬起头来看看李老根欲说又止。
李老根接着说:“这些天我到四乡八镇的转悠了,看好了一个人家,是马家矸的一个光棍,就是年纪大点。”
“多大?”大嫂问道。
“38岁了,是个挺本分的人,人我见过了,都不错。”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就是一条腿胎带的残疾。我托媒婆去说了,人家也不嫌弃你的事,只要你愿意,过几天就可过门。”
抬起头来,燕儿坚决的说:“不, 我不!我谁都不嫁。”
“你敢。”说完这两个字,李老根还是强压住自己的火气,低声的说:“我说燕儿啊, 你看你做的事 ,爹现在啥都不说了,为了你的事 ,明着我是买瓦盆。暗地里我就在为你找这样出路啊!因为,你是爹的闺女啊?打小我就疼你,可,现在爹丢不起这个人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出门吗?还有人家要你吗?这家人家爹看了也真的不错,人挺本分的, 虽说家境不是太好, 以后爹多帮帮你,有爹在还能叫你受罪吗?”
大嫂接上说:“是啊,爹为你也费心了。燕儿妹妹听爹的话吧。”
燕儿还是摇着头,眼里含着泪水。
李老根是有点火了。他接上说:“你这个孩子真是太不听话了。现在你娘不在了,要是在还不被你气死啊,我告诉你燕儿,不是爹狠心,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就不想想。爹还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啊?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这事 就由不的你了。你爹我不想都过了大半辈子了,被人戳后脊梁。”
燕儿咽哽的出了声,她的泪水涌了出来,她想娘,想王顺喜……。
李老根看着燕儿的那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又有点不忍接上说:“你哭什么啊?爹也是为你好的。我知道你可能还在想那个王秃……顺喜吧?我告诉你吧,这次听说关里打的可凶了。死了不少的人,我还在操心你哥怎么样了?再说了就算是王顺喜命大,那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你这样的身子,你等的了吗?”
燕儿抬起头来语气坚定的说:“我等,等不了也要等。”
“你等,你等什么啊?你等村里的人都指着后脊梁说你啊!”李老根火了。
“那我也等。”燕儿还是坚定的说。
李老根真的是气急了,他一下跳下了炕,大声的说道:“那你就等吧,可,你不能在家里等, 要等你就滚出家里, 去外面等去。”说完气冲冲的走了。
李老根走了,留下了大嫂和燕儿。大嫂还想劝燕儿,可是燕儿也下炕哭着跑了。
天色渐晚,太阳沉下了西边的天际,余辉映着那远方的云彩,现出了一大片火红的晚霞,这正是秋天的季节。空旷的辽西平原上,那满是尘土的村间土路上,燕儿只身一人牵着那个小牛,步履阑珊的向着王家窝棚走去,那里有她曾经的爱情,和将来的希望。她要在那里等自己的情人回来。她知道那是个艰辛的等待,也知道可能是个没有结果的等待。可是她坚定走向那里,义无反顾……。
【 上集完 】2009-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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