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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远方】第十三章 热水瓶与梦寐

羽翼.妖精
2009-07-15 22:52   收藏:0 回复:0 点击:2736

    炸鸡块泡在蒸蛋里真的很好吃,岳云将五两米饭三两口报销,意犹未尽地舔着上唇。
  何飞盏把饭卡丢给他:“要吃自己再去买,打卡会了吧?”
  王慧和蒋珍珍咋舌:“乖乖,他一直这么能吃吗?”
  “是哎,养不起了。”何飞盏接过刘菊端来的紫菜汤抿一口:“我要考虑集资了。”
  岳云愣愣地看住她:“盏,你没钱了吗?”
  “是呀。”既然是事实,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咱们得过几天穷日子了。”离月底还有十天,撑不撑的住呀?
  他太能吃,盏养不起,所以不要他了。岳云顺理成章地想下去,那如果他有钱,盏是不是就不会赶他走了呢?“我会去挣,你别担心。”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拭目以待。”何飞盏才不会傻到相信他这文盲能赚钱,只含糊应付了句便又埋头扒饭。
  
  骄阳下,水泥路面看上去明晃晃的,刘菊和何飞盏站在食堂门口叹气。
  王慧们早已走下台阶,见她们不动,回头叫到:“你俩走快点好不好?”
  不好,但总不能就长在这儿吧?两人深吸一口气,认命地踩入光芒。上有毒日烤,下有热浪蒸,中间还环着滚滚暑气;便是有风,吹来也是烫的。衣裳再透气再吸汗也是马上粘在身上。这种可怕的天气下尚要拎着重死人的开水回去,大学十大酷刑也。
  所以不能怪这拨女生没事就诅咒校长死全家,也不难理解为何她们的愿望仅是找个孔武有力的男朋友,实在是她们的宿舍远在学校后山,提水吃饭得走上十多分钟,拎着开始就得二十多分钟了。手内拎着开水瓶,自然没法子打伞遮阳;熊熊烈日下烤二十多分钟,回到宿舍也就差不多成人干了。偏偏夏天吃水、用水都多,一天少说也得拎两回,苦若黄连。
  几人站到开水房外的矮墙前找水瓶。没人愿意顶着太阳回去拿,一向都是吃饭时顺手带出来放在矮墙上,等吃完饭或上完课再来取。全校学生都是这么干,那矮墙上也就整天五彩缤纷地排满了新旧不一的暖瓶,煞是壮观。这种盛况也造就了一个极具本校特色的现象:很多没素质的学生会顺手牵羊,将别人比较新的水瓶占为己有;丢失水瓶的学生不甘吃亏,便又去偷别人的。水瓶们在各学院各学年的学生中间传来传去,共产得天经地义。
  刘菊正是受害人之一,刚开学时新买的一对暖瓶便被人牵了,她只得又买了一对。不是她人品好,只是不肯为这点小钱丧失起码的道德。
  这天也巧,王慧一眼便瞧见一对碧绿的新瓶子,马上呱呱叫:“老刘,这不就是你上回丢的吗?”
  可不是,瓶口还留着她用涂改液写的班号名字咧。刘菊忙抢上去将瓶子拿到手,气不打一处来地骂:“哪个鸟人这么不要脸,偷了还敢拿出来现?!”
  “不现你怎么找回来?”何飞盏寻到自己那对,拿着进开水房冲水去。
  刘菊也不客气,把两只瓶子塞给岳云,自己拎着那两只跟过来:“叫你家岳云帮我拎吧?”
  “自己跟他说去。”何飞盏很怕烫,站得远远地。开水房的水龙头到处都有可能喷水,太可怕了。
  王慧和卞丽也奸笑着靠过来:“小飞,咱们试试他能不能八瓶?”
  看了看岳云扳水龙头的拙样,何飞盏耸耸肩:“请便。”
  于是岳云面前便排了整整八个慢慢的暖瓶,卞丽一个劲地偷笑,王慧则在旁撺掇:“来加油,武林高手拿这点东西算什么!”
  老好蒋珍珍在旁边劝:“算啦!他又不是神仙,哪可能拿那么多?”但毕竟好奇,一双圆眼忍不住在岳云身上溜来溜去。
  “小云,要小心别烫着。”何飞盏凉凉地提醒完,在旁看好戏。
  岳云看了看空着手的王慧和卞丽、蒋珍珍,又看了看拎着水瓶的何飞盏和刘菊,轻到:“盏,你们也放下吧,我来拿。”
  “你真当自己神人啊?”何飞盏嗤笑,“先拎那八个再说吧。”
  岳云十分轻巧地将八瓶水拎起,看看她:“盏,把你的也给我。”
  蒋珍珍忙过去接过何飞盏手里的水瓶:“来,给我。”
  卞丽和王慧还在那张着嘴:“乖乖,原来真的有人能拎八瓶呀?!”
  何飞盏才不会吃这个亏,一人塞了一个水瓶过去:“拿好!”
  众目睽睽之下,五名女子拥着两手八瓶的岳云拉风地向宿舍行去,一路勾引了所有女子羡慕的目光。
  
  何飞盏对男性生物的评价素来不高,不是她女权主义,而是男生们的粗口、邋遢、最重要的无礼都使她皱眉。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活了二十年只谈过一次恋爱,还是网恋的原因。她对男性没有概念,直觉地排斥,冷淡疏离,感情受挫后更是如此。
  今天看岳云拎开水,她第一次发觉男生有个了不起的地方:力气大。男女之别里她原是最看不起蛮力,不过事实证明蛮力真的很有用。当然,她不信除了岳云还有谁会那么厉害,故此对这个傻呼呼的仆人刮目相看。
  岳云为她们把水瓶送进宿舍里,抬头打量。盏居然住在这种地方?拥挤、简陋、不安全。小小的斗室中挤了四张高低铺,一张放行李,三张睡人;屋子中间横七竖八地拼着四张桌子,三条长凳,若是坐人,便没法走路。他不明白为什么盏会放着宽敞又凉快的家不住跑来这种地方受罪,忍不住又看向她。
  “小云,来擦擦汗。”何飞盏将自己的毛巾取出来,“我去给你接点水,等着。”
  “不用了。”岳云抬手用扎在手腕上的手帕擦了下额头。
  刘菊正在整理阳伞的折皱,见状摇头道:“啧啧,皮尔卡丹,才几天就黑成这样了?”
  他老拿它擦嘴擦汗,不脏才怪。何飞盏叹口气,上前把手帕解下来:“在这等着。”她出去了,一会儿带着半脸盆清水和洗干净的手帕回来,“那,好好把脸洗洗。”
  当着几个女孩子的面,岳云不大好意思:“……不用了……”
  “快洗!”他那恶霸主人显然没耐心久等,“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将手伸入清水,很凉快。盏的毛巾上有种淡淡的香气,是她用惯的洗面奶的气味。不敢多用,他略擦了擦头脸便赶紧告辞:“我走了。”
  “这几天你住哪儿啊?还习惯吗?”何飞盏也就是顺口一问,“记着千万别再对着水塔练功啦。”
  “我不会的。”岳云摇头,骤然消失。
  
  
  等他走后,204的姑娘们才松口气,虽说岳云不是什么帅哥酷男,但他毕竟是青年男性,女孩子们自然会紧张。王慧边倒水边说:“他不是古代人吗?住哪?”
  “他说他有办法。”何飞盏倒掉残水,把桌子收拾干净后爬上上铺。
  老刘见状忙叫:“不许睡!下午还有课!”
  何飞盏回头:“嘎?什么课?”
  “英语。”那老师开学时就宣称缺课多的学生不许毕业。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好吧,不睡就不睡。何飞盏从床尾书架上拉出三国接着啃。
  
  黑暗,极目四望仍是黑暗。立于原地,不想走,不惊慌,心境一片死寂。有什么好怕的,最坏的早已来过,就算再伤——也不过如此。泛一抹决绝的笑,甚而带丝兴味的看向远处。会是什么?
  耳畔一个极熟悉的男中音在说:“你还好吗?”那么温柔地。
  尖锐的刺痛由心脏瞬间遍布全身,她停了呼吸,冷汗淋淋。不!已经一年多了,为什么他的声音还那样清晰地记得?!
  何飞盏猛地惊醒,粗喘连连。这不是真的,只是猛,只是梦而已!只是一个梦,便将视死如归的她吓成这样,一年了,这折磨难道没有尽头吗?!
  半晌未动,枕边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何飞盏惊跳起来一把攥住它,下意识地打开。
  短信中说:你还好吗?
  就像腹部中了一拳,或是儿时被母亲责打,这几个字毒蛇般幽然出现,笑嘻嘻地将毒牙刺入她手指。
  丢掉手机,何飞盏强压下尖叫的欲望。她爬下床抄着脸盆冲入卫生间,咬牙将一盆盆冷水兜头浇下。
  为什么,为什么决定放手的人还要一次次地回来假慈悲!为什么不让她安静,为什么不让她忘了他!
  “盏?”岳云出现在她身边,抢过脸盆,“你怎么了?”
  隔着滴水的发,何飞盏见到一张写满焦急和关怀的脸。无论那是谁,无论那是不是同情,她此刻急需的是忘记那个声音,忘记那锥心的痛。“岳云!”她扑过去抓住他,“带我走!”
  “你全身都湿了,回去换套衣裳吧。”岳云虽然不知原委,但很清楚盏现在是狂乱的。从未见她这般疯狂挣扎的眼神,盏不该是这样,她是慵懒的、清澈的,不该有这样痛楚的眸子。
  “带我走!”何飞盏简直是在嘶叫了,泪水无法遏止地流出,“带我离开这里!”
  盏究竟是怎么了?岳云虽满心疑惑,但见到她流着泪还圆睁的双目便身不由己地服从了。他抱着她在黑夜中奔驰,来到后山最高的树顶:“盏,怎么了?”
  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激动,何飞盏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不松手,头抵在他肩上怎么也不肯抬起。岳云伸手为她挽起湿发,水珠纷乱地滴下,而他知道这里面还有盏的泪。她又哭了,她怎么总是在哭呢?与朋友打打闹闹的盏并不快乐,他知道,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悲伤。盏不许他问,他就不问,也许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在这样的夜里陪伴她,让她不是一个人。
  高高的树顶,有风吹过便微微摇曳。何飞盏无声地哭着,她太要强,就连哭也不许自己哭出声音。在岳云肩上,她的颤抖很清楚地传递给了他。岳云慢慢伸出双臂,环住她,抱紧,轻声安慰着:“我在,盏,我在。”
  
  那一夜盏哭了很久很久,怀中的她一直在颤抖。起初是因为激动,后来是因为寒冷。但她什么也不肯说,停了泪后茫然空洞的眼睛吓了他一跳。而她只是茫然,只在他送她回去时强扯唇角说了句:“谢谢你。”
  盏受伤了,可他不知道是谁、是什么事把她伤成这样。岳云的心有些刺痛,为着她强装的坚强,也为她的疏离。盏没有告诉他,她不信任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岳云这么强烈地想要保护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不为权,不为钱,不是为了谋生或报恩,他想要看她笑,看她顽皮地闹,而非在深夜里哭泣。
  盏,我想保护你,让我保护你吧,好吗?
  
  回到宿舍,何飞盏是羞赫的。她居然像个疯女人般抓着岳云要他带她走,还是在那么狼狈的情况下。她知道岳云对自己好,也知道自己欠他一个解释,可她真的不想说。那伤口尚未结痂,仍是血淋淋的,如何让他看呢?岳云是个古人,只是路过这里,她不能那么自私地让他分担心事。
  可是,悲伤时他的肩膀,他的怀抱,透着那样强大的安全感,抚慰了她的疯狂。一旦他回去了,她是会想念他的吧。这个沉默又有点呆的人,以及他怀中温暖的气息。
  
  

作者签名:
当妖精的羽翼缓缓扇动,周围的人,全都开始做梦.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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