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人一提起就悲伤不已的早上。我们下了早自习在教室外议论着照相的事。香玲浅笑盈盈，秀琅框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温存地注视着大家。她提议我们从一个乡来的女生照一张相。我们几个高呼万岁。只等中午吃了午饭，我们就直抵照相馆。
　　 那天，男同学起哄说，女生神经了，非得潇洒出人命来不可。无心地嘲讽，无心地嫉妒，我们才不屑一顾呢。我心说，谁像你们，为了上大学，连同学情谊都不要，我们本是水做的，没有你们铁石心肠硬。
　　 午后，我们像一片五彩的云，飘出了校园。一过铁道，就可以看见照相馆蓝墙红瓦的房子了。我们几个早到的在照相馆门前等着香玲。香玲平时借住在亲戚家。离照相馆很近。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香玲来。照相的师傅早不耐烦了，劝我们说，她不来你们照也行啊。离了她你们就不活了？我们中有的人动心了，也提议，要不我们先照吧，说不准香玲有意耍弄我们……她的话还没说完，香玲的身影就在路对面闪了一下。这一来，大家才统一了思想。但照相师傅仍絮叨不止说，架子真大，又不是皇上的闺女，扭怩什么呀……
　　 这时，一列火车风驰电掣般地开来。只见香玲的粉衣抖了一下，人跟着摔了个趔趄。但大家谁也没往坏处想。那么机敏的人，哪会有意外？大约过了五分钟，可香玲还是没有来。这时听见铁道边有人吆喊：撞死人了，撞死人了……我们一个个像傻子似的，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大家惊慌失措地赶过去时，香玲早已身首异处了。
　　 刚才还那么有生命，有生气的一个温秀女孩，眨眼工夫已经魂飞天外。我们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一致认为那不是香玲，香玲正在亲戚家梳头洗脸，准备和我们一起照相呢。
　　 时隔２０年，每当忆起香玲，我总要想起她一袭粉衣，飘飘欲仙的俏模样，还有她温婉柔媚的笑……后来听大胆的男同学讲，香玲的手里自始至终还拿着个笔记本，上面记着生物的名词和术语。有人怀疑，香玲是在背诵课文定义时，误进了铁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