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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雨

依墨
2009-05-12 18:40   收藏:1 回复:1 点击:3481

    一转身,碰翻了暮春,洒出一场馥郁的槐香。
  
   脚下,一大片黄色的苦菜花欢呼雀跃,拥举起几支高挑纤弱的荠菜花幡,阵列出一支保卫春天的野战军。三叶草肉嘟嘟的脸涨满了绿,似乎是一群中了体彩,通宵欢醉后的球迷,簇在一起傻乎乎地乐。到处是精力旺盛的草,大把大把地挥霍着手里的春光,仿佛只要你数下一、二、三,它们就会耗尽所有的热情一般,奋不顾身地闹着最后一拨春潮。坡地上散落着牵牛花绿白相间的苞,远处是几棵娇小妩媚的丁香树,一树梧桐花象一片紫云漂浮在林子上方。头顶,是清亮的阳光,把鸟儿的翅膀扑棱棱摁在树梢上,等着风泼泼地涉过,再忽然将它们一把扔进天空里。此刻,白色的槐花正怯怯地倚在林荫里,清纯得让人又喜又疼,如一个微甜的梦,刚刚醒来。
  
   很多东西原本只宜远观的。近了,便也丑了起来。
  
   进入林子,才见有四散的妇人昂首挥臂,纤手如刀,将槐枝斩断,收槐花入囊(想来是做槐花饼以飨家人)。一位身着城管制服的男子驾一匹摩托,在偌大的林子里驰来骋去,厉声制止,却掩不住内荏,只好眼看着妇人们的手此起彼伏——心里难得盼望那身制服的强势,终于没能出现。于是妇人以众胜寡,肩侧的花囊渐渐饱满,身后,垂下一片沉默的残枝,和男子的头颅。问其中一少妇才知,这一次杀戮属民间自发,人源来处远近不一。看她仰颈努身,吃力地将一个槐花飘香的日子折进香囊里,不禁叹这锦衣玉貌的娇柔里,也藏有这般韧忍的吃苦耐劳。
  
   高处的槐花似是一群白衣的朝圣者,不经意路过今生的天空,投下一眼怯怯的看。那神态是一首朦胧诗,分明是染上了清愁,却找不到忧伤的主题。
  
  
   三两场暮春的风,恼起了雨意。
  
   这恼是假嗔。为了洗一洗花朵的尘灰,尽量不让春褪了色,天空只能装作生气的样子,撤下阳光,换上灰色的云幕,行一场柔和的洗礼。
  
   权作这天地间的一草一木,我安承了这一缕风,一丝雨。依然有花香入鼻,自然,不去究其来自哪一枝,只管沉浸。缠绕上身的风雨,怎么算也是故交,便是出行了多年,一朝重逢,也不改那些直爽的谏言——尽管会有刺痛,却始终是真心以待。
  
   如果,风把回忆揉得皱巴巴的,再也不能平展如初,你会感激它么?
  
   如果,雨是惊梦的鼓角,怂恿一场理想与现实的厮杀,你会在刀光剑影里微笑么?
  
   如果,风雨永不来,花朵永不谢,泪水永不落,那些眼睛还会缱绻如水,泛起清清的涟漪么?
  
   窗外这佯恼的风雨,只憋屈了那一腔炽爱,忍受世人的纷纷责诟,含痛剥离着春天这最初的残红。
  
  
   雨脚凌乱,莽撞地踩上初夏的胸膛,跺出浅浅淡淡的痕。我从玻璃窗上拢几束盈着湿烟的雨花,用来勾兑怀念的酒。
  
   时光慷慨地洞开着一扇扇门,那是镜中镜的无限重叠,空留下一个个朦胧的象形,让我的穿越徒劳无功。只好,倦斜在这阒寂的门边,看雨韵染上指尖,滑下几滴饱满的思绪。
  
   春是闺阁的镜鉴,借东风匆匆一面,便安隔了一帘杏雨,从此迷离两处。夏疏狂的起笔润不出细腻的墨,只能凭想象落拓一分昨天的婉约,然后兜转了笔势,行另一路的豪爽不羁,抹开我立尽夕阳的山长水阔。我原想看清这一幅因缘画卷的起承转合,却不觉跌入这片参不透的空灵,成为一滴尚未干涸的水墨,于古道天涯,洇出一片风起雨落。
  
  
   此时,若刚刚好,躲不掉路遇,避不开赠别,那么,我愿攀上春夏合垒的高墙,撷一束含雨带香的槐花,颔首相送。
  
  
   2009/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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