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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婚 珍珠婚 新婚

颜心一质
2009-04-30 16:42   收藏:0 回复:7 点击:1407

   
  
  
  一般的新婚夫妇家,客厅里只挂着一张婚纱照,那笑颜里的甜蜜在向人们诉说着只属于两人的甜蜜,而在我们这对单独居住的新婚家庭,客厅的墙上却挂着三幅婚纱照。这三幅照片也见证了祖国的风雨六十载。
  ——题记
  
  
  (一)
  
  曹家村是湘北农村一个富庶的村庄,一条宽阔的长岳(长沙——岳阳)古道从村子中间横贯而过,从早到晚,贩夫走卒,车水马龙,热闹非凡。道路一侧是聚族而居的曹家村村民,另一侧是金黄的稻浪起伏的良田。隔长岳古道不远处还有一条与之平行的土路,虽然不及长岳古道的宽阔,但也足够两辆马车并行了,更重要的是这条路是依河而形成的,河水终年缓缓的与世无争的流着,河岸上生长着高大的槐树、樟树、泡桐树之类,还有矮一点的山竹、金刚刺一类的灌木,再往下则长满了各种野花、野草、野菜,其中最惹眼的还是那鲜嫩美味的野芹菜,虽然无人管理,每年春天却总是疯狂地生长着,引得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这儿采摘。
  
  住在曹家村村头的曹家历代都是本村的望族,虽然民国初年政局不稳,曹家靠着在官场和商场中的苦心钻营,家道竟然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到了曹殿梁手中,他不但在外地有企业,就是在本村的田产也不少。可是美中不足的是曹殿梁却只有一个女儿,后来连娶了几房妻妾,仍然没有其他子嗣。
  
  时间眼见着到了1944年,曹殿梁在外地的企业受到了日本人的排挤,他只得窝居乡间,可是不久农村中也受到影响了。日本人开始了大扫荡,百姓闻风躲兵。
  
  曹殿梁的独生女儿曹淑静当时只有15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曹殿梁一心想为女儿觅到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因此一直没有订亲。看到日本人的扫荡,看到中国有无数的女子被日本人糟蹋,曹殿梁于是匆匆派人到一些偏远的山村去打听有无健康而勤快的年轻人,想尽早地将女儿嫁了,也好在为人妻子前保住清白之身。
  
  很快有了回音,在十里外一个偏僻的名叫四斗冲的村庄,有户李姓人家,后生李如海自幼丧父,是家道中落的读书世家。于是,当天,曹殿梁翻看了黄历,决定三天后成亲。
  
  淑静曾经躲过一次兵了,那时她就抱定了决心,万一遇到了日本兵,她就会毫不犹豫用随身携带的剪刀结束自己的生命以保住自己的清白。现在父亲急急地要将自己嫁给一个陌生的中国人,而且还是嫁到偏僻而落后地方去,她也不知道是喜是悲——在那里,她会得到他的关爱吗?在那里会不会也遇到日本兵呢?
  
  结婚的日子很自然地来了,没有欢快的鼓乐声,没有长长的迎亲队伍,没有鲜艳的大红花轿,没有鲜红的新娘礼服,甚至也没有鲜艳的红盖头,静淑只是换了一身崭新的家常衣服,仔仔细细地由母亲为她净了面,然后悄悄地走上了一抬绿呢大轿。
  
  就像潜逃似的嫁入了李家。
  
  又一次躲兵过后,静淑的丈夫李如海来看望岳父母,谁知岳父母已经惨死在家中了,他还看到岳父母家中的财物像大水冲过般被洗劫得干干净净,李如海也在返回的路上被国军掳去作了挑夫。
  
  从小锦衣玉食的静淑此时已怀上了身孕,她看到眨眼间竟然失去了三位亲人,真想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可是上有年迈的婆婆,下有腹中的胎儿呀!
  
  又是一个躲兵的晚上,四周黑漆漆的,不时传来几声夜鸦的惊叫,越发地令人感到恐怖,静淑和婆婆还有几个同村人躲在一处防空洞中,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
  
  阵阵疼痛袭来,静淑都没有哼一声,她只是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有时候,感觉下巴处似有什么东西流下来,静淑伸出舌头一舔,咸咸的,她知道自己将下嘴唇咬出了鲜血。
  
  但她牢牢记着婆婆交待自己的话:“毛毛生出来后,千万不能让他哭出声,免得被鬼子发现了,——你一定要时刻将奶头塞入毛毛的嘴里。如果不行,就用手捂住毛毛的嘴。”
  
  静淑听到过几起躲兵将小孩子闷死的例子了,想不到今天却轮到她碰上,心理好不难过呀!
  
  静淑忍着巨大的痛苦生下了小孩,母子平安。
  
  静淑是我的奶奶。
  
  (二)
  婆媳二人艰难地抚养着襁褓中的小婴儿,并取名国华。
  
  光阴荏苒,历史的车轮已进入了1974年,经历了30年人世间的风风雨雨,静淑的儿子国华终于也要成家了。
  
  想到依然音讯全无的丈夫,想想自己当年偷偷摸摸地出嫁,遗憾之余,静淑决定倾其所有地为自己的儿子办一场体面的婚礼。但家徒四壁的家能拿出什么象样的东西来呢?要是稍微有点钱,自己的儿子又怎会拖到30岁方才娶妻呀!想到儿子结婚一事,她又想,假如自己的丈夫还活着,他又是该有多么开心啊!
  
  是啊!说不定,如海还活着呀!于是,静淑催促着儿子和媳妇要去十几里远的镇上拍一张合影。她想,如果某一天,丈夫回来,这张照片就见证着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呀!
  
  去办理结婚登记的这一天,是正月初四,春寒依然料俏,国华却早早地起床了,他要先到未婚妻菊香的家中去邀请菊香一起去公社民政办登记呢!
  
  一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国华不敢回头,他的未婚妻菊香也很少抬头,两个人只是进行了简单的问候之后,就陷入了尴尬的无边的沉默中了,两个人的距离永远是一丈远。
  
  这天,菊香也是早早地就起床梳洗了,她格外细心地编好两根麻花辫,穿上国华为她添制的崭新的枣红色布衣和黄色军装裤。国华呢,破棉袄外罩着一件深蓝色中山装,裤子也和菊香的一样,都是国华的母亲为这对新人准备的。两个人的脚上都穿着大头的军黄色的工作皮鞋。
  
  到了镇上,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公社民政办还没有上班。国华请菊香吃了一碗光头面后,想去民政办看看可不可以进行登记了,又担心人家取笑说,想结婚想得太心急了,只得作罢。心里还惦着母亲的交待,说是要去照相,于是两个人就走进了一间照相馆。
  
  国华和菊香坐在一条板凳的两端,隔得远远的,照相的师傅一再地要他们坐拢来,以便可以将人脸照得大一点,两人都十分忸怩地略略挪了挪身子,后来,师傅见他们硬是保持着一点距离,于是让两位新人将头略略靠拢一点。菊香的脸早已飞红了,但也只得听师傅的安排,就这样一张三寸的黑白照片终于照好了。
  
  这是我爸爸妈妈的新婚照片。
  
  果然不出奶奶的预料,1990年前后,我的爷爷,李如海真的来信了。
  
  奶奶喜极而泣的将爸爸妈妈的新婚照片翻拍了两张,其中的一张和我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一并寄给了爷爷,另一张挂在爸爸妈妈的卧室里。
  
  (三)
  
  2004年,我也要结婚了。这时候,爷爷又一次回来了。我们全家真可谓是大团圆呀!
  
  一天,我和未婚夫到爸爸妈妈房间去商讨拍婚纱照的事宜,爷爷奶奶也无限关切地在一旁听着,无意间未婚夫看到了我爸爸妈妈的照片,问我:
  
  “颜,爸爸妈妈什么时候结婚的呀?那时候结婚照相的可真是不多呀!”
  
  “1974年!”
  
  “哎,刚好三十年呢?比咱们结婚刚好早三十年呀!结婚三十年被称为珍珠婚呢!”未婚夫惊喜地说着,然后提议道,“爸妈,你们也一起去拍一次婚纱照吧,以此来纪念难得的三十周年珍珠婚!”
  
  大家纷纷附和。
  
  这时,爷爷缓缓地说:“六十年了!孙女儿呀!我和你奶奶今年刚好结婚六十年了呀!”
  
  “六十周年!更难得的钻石婚呢!”我雀跃起来,“爷爷!奶奶!我还有个更好地提议!”见大家都望着我,我故意卖了一会儿关子才缓缓地宣布——“明天,咱们祖孙三代人一起去拍婚纱照,大家举手赞成吧!”
  
  爷爷轻轻地挽起了奶奶的手,无限柔情地望着奶奶,这时,我瞧见奶奶满是皱纹的脸,竟飞起了新嫁娘似的羞红……
  
  
  就这样,一般的新婚夫妇家,客厅里只挂着一张婚纱照,而在我们家客厅的墙上却挂着三幅:爷爷奶奶结婚六十周年的钻石婚纪念照、爸爸妈妈结婚三十周年的珍珠婚纪念照、老公和我的新婚纪念照。
  
  不一样的笑颜里荡漾着一样的幸福和甜蜜!
  
  ——后记
  
  
原创[文.浮 世]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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