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山夫-个人文章】
童年系列(三)
□ 山夫
2009-03-30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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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也曾偷过几次东西。或自己去做,或参与同伴儿之中。但印象最深的只有两次。
一 、 偷苹果
那时,我大概只有七、八岁光景。我们西邻的胡米村是个大村,村公所的所在地离我们村也不过二里半地;众人都称之为“大屯子”。那里有一个令附近各村都不及的“供销社”。各村的村民也大都到那里去购物。而这供销社的马车去乡里进货时则必然要经过我们村。
说起来,这也是给了我当时偷苹果而至今记忆犹为深刻的一件事提供了便利的机会。
应该是秋季的下午,我在自家前院的道上玩耍。确切地说,是在隔院的王大仁老师逗我玩耍之时,身边便经过了一辆满载大花筐(一种用当地植物——“油条”编成的装东西用的带窟窿的大筐)的马车。我的目光便不知不觉被吸引了过去。透过窟窿,便能看到那又红又绿圆鼓鼓的馋得你直流口水的“大”苹果。我知道,这是供销社进货的车——小孩子的眼睛对这车上的印记是最深刻的。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以及听到车老板子将鞭子甩得“咔咔”直响的声音,我的心里真是又馋又急。正当我犹豫之时,忽听得王老师在向着我喊: “三儿,快撵啊!”
现在想来,我总是感叹一首歌的唱词“一个好汉三个帮”这话,并非是我为时隔三十年的一次“偷”的行为辩解。总之,是极其的馋。在这一声呐喊的助威声中,我低着头,弓着腰,甩开两条小腿;几乎是要快于“咚咚”的心跳速度冲了过去。哪还敢坐在车后喘口气呀!赶紧掏吧。可能是出于紧张吧,手从花筐的窟窿里伸进去之后,就是掏不出来。
记得很清的是,我当时真是有些急了,干脆坐了上去。尽管地方很窄,但为了不让自己掉下来,我一只手抓住捆花筐的绳子,一只手便伸进去使劲儿抠了起来。也真是急人,尽管车老板子还在哼着东北小调,但那苹果就是随了你的手在筐口转来转去不出来。尽管脸红心跳得厉害,但我已能清晰地听到王老师在身后哈哈的笑声了。我有些恨他了。果真,车老板子有些警觉了,——速度有些放慢,而且还似乎在给我以警告似的咳了两声。
“小三儿,使点劲儿啊!”
我已顾不上向王老师瞪眼了。最终抠下一个苹果才作罢。
看着笑着擦眼泪的王老师,我很劲儿地“咔嗤”咬了一大口苹果;刚才下车查看的车老板子重又坐回了原位。“咔咔”,马鞭子甩得脆响,那东北小调竟唱出了声。
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对这次“偷苹果”的印象那么深;其实,很大程度上,是缘于这位目击者王老师不断提及的结果。因为,在那次之后,他便以对一个小孩子的可笑行为不知对多少人讲了多少次。尤其是在我的面前,而且,每次都是那么声情并茂。尚且,我素来知道:他是我村乃至附近各村之中,善于渲染故事之人。我后来竟后悔为了一个苹果而在他面前去作“案”,以至留下我的把柄让他在众人面前讲来讲去。但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明白:那只不过是一个大人在“欣赏”一个小孩子可笑行为的笑料罢了。
二十多年以后,我与王大仁老师又在县城相遇了。
“王老师!”我是一眼便能认出他来的,尽管这时他已两鬓染霜,步履蹒跚,甚至还要依靠助听器来维持听力。我跑过去喊他,并与他握手。
“你是?”他略略怔了一下,稍有些眼翳的眸子忽又亮了起来,“你是——小三儿?啊呀,是小三儿!”
“嗯,有三十年了吧?”他一直握住我的手,便再也不肯松开。另一只手时而放在我们的两手上,时而在我们中间的空气中随着他的情绪不停地挥动着。尽管已有些缓慢,但却也仿佛帮他追索往昔岁月的印记似的。“啊呀!三十年了;那时,你也就七、八岁,就这么高!”那追忆的手鼠标一般终于索定了目标——在他的衣襟处平放着。我陪着他笑起来,其实,我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印象特别深,”他肯定地继续说道,“有一辆拉苹果的马车……哈哈!……不抠出一个不干呐!哈哈!”那平放的手抬起来,擦着两眼处溢出来的泪水。“啊啊,老了,老了,我今年都七十四啦——”
三十年后,忽然看到他这样的老态,重又听到他还那样清晰地记起关于我的故事,我的心情总是漾着一种凝重的复杂情绪。
“你爸、你妈的身体还好?”他笑得有些咳。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犹如对所有老年人寄予了美好的祝愿!
(未完待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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