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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随雪花飘

酸风射眸子
2008-12-11 17:32   收藏:1 回复:4 点击:1445

   
   一撩窗帘,下雪了。想起《红楼梦》中小姐公子们联句,那凤姐开了第一炮: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俗起雅接。俺没那雅兴也没那文才,弄了几首打油,博友已然看出我诗的那条腿比文的那条腿还短来啦。确实如此。呵呵。
   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雪。下得琐屑,下得纷乱,下得毫无章法,然而下得也坚决。那雪花简直都是袖珍型的,小得可怜。小而密,仰面望去,是仿佛散落的樱桃花,乱乱哄哄在天上翻卷,待到下来,却又像从东向西,射下来的枪林弹雨。密集、快速,不容分说。
  
  忽然想起十五六岁时借来一本林纾翻译的《茶花女遗事》,文言文的。头天晚上天阴得很沉,就想:今晚或明天下雪该多好啊。于是就像古人一样“雪夜闭门读禁书”了。借来的书,说好了第二天下午要还的。于是读了一夜,刚好读完。第二天早上,一撩窗帘:哈哈,正飘着小清雪,地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了。母亲叫起来吃饭,我说先不吃呢,倒头再从头读。结果,出工的钟声响了,一听就是我们生产队的,尖锐而紧迫:“当当当当……”。干什么?开会。唉,起来吧。
  
   踏雪寻春去。呵呵,下雪了,春天更近了吧?出门,过了一条南北马路,进入还乡河公园。草上已经罩上了一层了。桧柏身上斑斑驳驳地积着一片片的雪。过桥。忽然想起刚缀学时读《三国演义》,竟然把那里的诗用粉笔写在自己门扇上:“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估计凤姐也是从这里借去的。不过,即使小时候,也觉得那种“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的感觉一定是很美的。他关心着梅花的肥瘦,也是关心着清雅还是流俗。诗人感叹着人们的争相媚俗,有如时下吧?
  
   雪小了,风大起来了。偌大的公园,竟没几个人。见到的,也多瑟缩着,匆匆地往家里赶的样子。只有喜鹊们在树梢上追逐着,喳喳地嘲笑着人们。
   我觉得手已经冻僵了。嗯,就是那种感觉:上一年级时顶着大雪去学校。五间一明的大教室,原来是财主家的祠堂。生着两只直径三十公分,高五十公分的铁炉子,我人叫它“瘪拉气”,带死不活地燃着,一条长长的脖子伸到窗外。奇冷。手背总是肿着,缓过来时就流黄水。母亲在我的棉袄袖口上缝上一只如清朝官员一样的马蹄袖,可还不行,我特怕冷。那时书包里没有本子,只有一块石板,几截石笔。考试也是在石板上答题,然后交上石板。那次考试,我哭一鼻子:题我都会,可是我手冻得僵僵的(我们叫手冻“剧”了),捏不住一截石笔。一个字也写不出。石板是冰凉的,石笔是冰凉的,手是冰凉的,心,也是冰凉的吧。于是,我就望望石板,再望望黑板,眼泪就巴达巴达地掉下来了。我委屈的不是冷,而是我无法答题。结果我交了有生以来第一张白卷:石板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有几滴冻在上面的眼泪。
  
   上班后,就怕赶上下雪。二十多公里,骑自行车。冒着大雷雨,骑着自行车,飞一样地跑。雷在头顶上炸响,雨像子弹一样射到身上,沉甸甸地钝痛,然而却有一种受虐的快感。雪天雪地不行,骑不动,打滑。摔得够了,就推一截,再骑,再摔,直摔到你实在也不想享受那种滋味了,你心甘情不愿地推着车蹒跚。那次走了七八公里,后边来了一个双排座,在我前边不远处站下来。司机推门下车,先来了一个仰八叉。一边爬一边骂,我不禁心里好笑。谁知他爬起来冲我说:喂,师傅,把你车子放车上吧。说罢就爬上后斗,接过我举起的自行车。我不认识他。在驾驶室,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掏出烟来敬他,问他哪个单位的,姓什么等,他只是憨憨地笑着驾驶着像船一样的车,不说话。把我拉到县城,帮我取下车,走了。以后没再见过。唉,好人呐!
  
   住的楼里,冬天的温度十五六度。热力的来人说:市里有规定,不低于十四度就算合格。我说,北方不是不低于十六度么?他说你看看规定。嗯,真的如此。于是整天我生活在“合格”之中,在电脑前经常手被冻“剧”了。今年换了房,二十一度,再也不用怕冻手了。心里时时涌上感恩的心绪,只不知应当感谢谁——因为,我还是生活在“合格”之中。
  
   嗯,雪停了。天还阴着。
   (2008-12-11)
  
原创[文.浮生杂记]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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