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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获自治区作协2007年短篇小说大赛优秀奖)

戈壁残狼
2008-10-31 12:55   收藏:1 回复:6 点击:1077

    一
  塔里木一进入秋天,满眼都是白色。
  几天前还是一片浓重的绿色。那一望无际的绿色,绿得狂妄,绿得扎眼,稍微有一丝风溜过,那绿色的面孔就随之扭曲狰狞几下,像做鬼脸,又像瞧不起人似地在笑。忽而,秋天来了,秋风携着秋意轻抚绿色,有点戏谑,有点猥亵,转眼间,那狂妄的绿色,那带着瞧不起人的笑的绿色,呼啦啦一下子变白了。那刺眼的白色,就像一个半老徐娘脸上涂的一层厚厚的粉,有点俗气,有点霸道。
  这有点俗气,有点霸道的白色,就是塔里木棉田进入秋天后呈现的颜色。
  张宝国无暇看这些本应给他带来喜悦的白色,他心里着急。昨天团里开会,通报了全团的拾花情况,别的连队已经开始拾棉花了,唯独张宝国的五连还没动静。会上,团长虽然没有批评他,只说了一句,张宝国,你的裹脚啥时候才能缠好呀!就这句话,像锤子在他的心口上狠狠地锤了一下,到今天胸口还隐隐作痛呢。
  把俺比做老娘们,有几个老娘们能像俺一样当这几百号人的连长,日他姐,这连长真他妈的不是人干的,吃喝拉撒,啥都得俺给他们日弄,就差全连的老娘们生的娃娃不是俺日弄的,嘿嘿,这事俺倒想干,可偏偏就这事人家不让咱帮忙!
  想到这,张宝国突然想起了老婆给他讲的一件事。
  还别说,怪事呢,真有人不会干这事的呢?老婆说,憨逼二伟真有艳福,几年前,从老家娶了个小媳妇带来。那小媳妇真好看,白生生的圆脸蛋上小鼻子小眼睛,还有红嘟嘟的小嘴唇,可匀称了,只要你们不要脸的逼男人看上一眼,保证让你们的那个不争气的什么部位蠢蠢欲动。可就这么好看的小娘们,几年时间里肚子竟然没动静,直到今年开春才怀上。俺问过她怎么这么多年才怀上?那小媳妇说,逼二伟怪俺,说俺的盐碱地长不出棉花,种也白种,气死俺了,俺的地肥着呢,谁种都会出苗。俺说肯定二伟种的方法不对劲,他还不信,咋样,一检查大夫说就是他的问题。老婆问那小媳妇,到底二伟是啥问题?那小媳妇说,大夫检查了他所有的零部件,结果都没问题,大夫说怪了,又问他了好久,最后大夫才找到问题,原来是二伟那个狗日的干活的角度不对。老婆又问,啥叫角度不对?那小媳妇咯咯一笑说,嫂子,就是俺宝国哥趴你肚皮上干那事时的姿势呀。老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真没听说过,趴肚皮的姿势不对,弄也是白弄,二伟不是很欢势,很牛逼吗?他咋就不知道角度不对呢,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你咋不让他再瞎种几年,累死他个骚逼货呢,呵呵……
  这时张宝国无聊地也笑了,狠狠地甩甩了脑袋,我日,又想到哪里去了,啥时候了还想这些扯淡事。张宝国强把思想拉回正道,不去想那些扯淡的事。可思想刚回到现实中来,他又发起愁来。
  到哪里去弄球人呢,又不生小人儿,要是,俺他妈的啥也不干了,把老婆弄回家上床日弄就行了。张宝国越想越着急,越想越苦闷。
  二
  电话响了。
  二哥,我是四儿,你那里今年拾棉花啥价钱?
  哦,是老四呀,小花1块,大花8毛,问这干啥?
  中,价格不低,你们那里今年还要不要拾花的人?
  要。
  二哥,今年秋里咱家这儿一片被水淹球了,大河满小河流,庄稼地里不见一根毛,都指望秋天弄几个化肥钱,再给娃们过年弄几身新衣服呢,谁想到烂雨恁样多,把庄上人的心都浇得凉透了,没球啥指望了。咱庄老刘家的铁头山你想起来没有?他把咱庄老王家的二铃肚子弄大了,二铃她爹要铁头山家拿3000块彩礼钱,答应把二铃嫁给他当老婆,不然就要告铁头山强奸。铁头山快吓死了,本想指望秋里收点芝麻、绿豆啥的换点钱给二铃她爹送去,这下抓瞎了,实在没法了,他才缠着俺给你打电话,想去你那里拾棉花,你看中不?
  中,能来多少人?
  50个中不?不行了就少去几个,不给你添麻烦,啊,二哥。声音有点颤抖。
  再多点也行。
  好呀,二哥,有好多人想去,怕你不要,这下好了,嘿嘿。
  啥时能来?
  过完八月十五去中不?
  要来就早点来,别在家里磨矶,过完八月十五来,棉花就拾个差不多了,你们来拾个鸡巴花。
  你说啥时去,俺们就啥时去,听你的。
  马上就来,明天吧。
  那好。二哥,另外给你商量个事。
  啥事?快说。
  去都想去,就是没路费,看你能不能掂兑点路费?
  哪有像你们这样打工的,活没开始干,却开始要工钱了?
  二哥,你知道家里的样子,挣个钱难,你看能不能给掂兑点钱,俺们去了,你再从拾花费里扣掉吗,中不?
  拿你没办法,好吧,说,多少人,每人多少路费?
  每人得400块,去200人咋样?
  8万块,这可不是小数目。我看你是胡球说,哪里要了那么多钱,自己不能掂兑点路费?
  二哥,你给掂兑5万块吧,俺给你弄200人过去。谁借路费了,到时候从谁的拾花费里扣。
  中,你别胡球整了,马上组织人,我快快给你打钱。你到农行办个卡吧,我给你打钱方便又快。
  中,那就这样说了,俺现在就找人去。
  
  天助我也,正瞌睡呢,就有人送来枕头,呵呵。张宝国这样想。
  三
  一个星期后,老四带着铁头山和他们的媳妇(包括未过门的媳妇)们一大帮子人,雇了三辆大轿车,呼啦啦一下子堆到了五连。这下把张宝国整得有点措手不及,他根本没想到老四会有那么强的组织能力,也根本没想到老家遭水淹后人们急盼挣钱的愿望如此强烈。望着这200多口人,张宝国一下子竟没有反映过来,没人来拾棉花,他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他也愁,咋安排呢?
  铁头山其实叫刘铁山,因为小的时候体弱多病,经常吃药打针,他爹娘怕他小命不保,让剃头师父给他理发时留了个铁箍,就是在头顶上留了一圈头发,看上去像顶了个箍桶的铁箍,据说这样可以避邪祛鬼,能保住他的小命。这样一来他就有了铁头山这样的小名。小的时候,长辈就叫他铁头山娃,平辈就叫他铁头山哥(或者弟弟),晚辈就叫他铁头山叔等等。名字跟人一辈子,现在他已成年,人们仍叫他铁头山,学名刘铁山倒没人叫了。刚刚下车的铁头山拉着二铃,慌慌张张地来到张宝国跟前,说,二哥,这就是二铃,她小时候你还抱过她呢。二铃红了脸说,二哥,那年涨大水,放学过咱老北沟,是你背我过沟回家的,那水到腰跟起,可大了,差一细毫就冲跑了,你忘了?张宝国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小丫头片子,但和跟前的这个大姑娘怎么也联系不上了。当年的二铃小巧玲珑,活波可爱,走路一蹦一蹦,把头上高高翘起的两个小辫子蹦得一晃一晃,像秋风中的狗尾巴草,小脸蛋上一边一块红晕,像早晨天边的瓦块云,那时候,胆子就挺大,看见人来也不躲,小眼睛一眨一眨的,带着好奇。十几年时间不见,跟前的二铃却变得不敢相认了,大脸蛋、大个子、大胸脯、大屁股。白白的大脸上红晕不见了,代替的是几颗不起眼的黑痣,看上去像雪地里谁不小心丢掉了几块煤,但仔细看发现那几颗黑痣却长得非常到位,用城里人的话说就是非常性感。个子比铁头山还高,看背影有点像男人,和铁头山站在一起,一高一矮,很不般配,就像豆子地里的摞在一起的两个蚂蚱,公的小母的大。胸前藏在布衫里的一对活宝,欢势得像麦子地里奔跑的两只兔子,大有冲出布衫牢笼之势,对襟布衫相应部位的一对扣子,力不从心地把这对兔子摁着,有点欲盖弥彰之嫌,扣子却又时刻摇摇欲坠,随时都有绷开的危险,让看到这个部位的人把心提得老高。高高翘起的屁股,好像很有资本似地骄傲得让人不敢多看,否则,眼珠子就会立马变成一只猥亵的手,紧紧攥着这个骄傲的屁股打死也不忍撒手。目光在二铃脸蛋上胸脯上摸来摸去,摸得二铃有点不好意思的张宝国突然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失态了。赶忙说,就是,就是,认不出来了,多快呀,一晃成了大姑娘了,快回家吧,让你嫂子也看看,她保准也认不出来了,呵呵。说着话领着老四、铁头山等几个至亲往家走,其余的人在连队俱乐部门前坐了一大片,等待连队炊事员喊开饭。
  张宝国吃饭时没敢多喝酒,整了两杯托峰老窖就走了,他要把这200多人安排妥当。老四、铁头山他们撕绞不清,喝得天混地暗,好像要把几天来在火车上受的憋屈全部发泄掉似的。张宝国顾不了管他们,随他们胡闹去吧。
  趁大家吃饭时,连队保管和治安员把来的人一个个认真登记,然后一家一家分配到职工家中。张宝国订了个原则,来的人是夫妻的一起分到职工家中,在职工家中吃住,给这家职工拾棉花,单身来的人住大集体的帐篷,由连队统一安排拾花。拾花价格由连队统一定,不准随便乱涨价或乱降价。
  张宝国不放心,特意召开连队职工大会,在会上做了具体的安排,要求职工好好对待这批拾花工,让他们吃好住好,不准随意扣称,不准随意扣水电费等等。绝大多数职工正缺拾花工呢,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能会不高兴吗?他们纷纷表示,连长你放心吧,我们保证像对待自己小舅子小姨子一样对待他们。张宝国笑了笑,骂道,沾老子便宜,只要对他们好,你们叫老丈人丈母娘我也没意见。好了,散会。
  张宝国心里很清楚这些来自家乡的乡亲是什么样子,如果你对他们照顾不好,挣不到钱,他们回去能把你糟蹋得一塌糊涂,猪狗不如,如果在这里得到一点小小的恩惠,他们回去能为你树碑立传,到处传扬你的好处,把你说成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为此他不得不出面给职工安排,要求职工好好照顾这些人。当然,职工也有自己的想法,前期棉花水分大,多拾花可以多抓水分,压称,到后期,棉花干了,不压称,并且后期天寒地冻,拾花人受冻,承包户也跟着受冻,所以大多数职工想到还是拾花人越多越好,尽量往前赶,少受冻不说,更主要的是可以多抓水分。
  60多对夫妻被分配到职工家中,高兴地带着行李跟承包户走了。还剩100来人只有住帐篷。连队干部带人在机务库房大院子里搭了十几顶帐篷,用木板搭起了大通铺,拾花工就睡在大通铺上。连队还特意安排两个人为他们做饭,大锅蒸馍,大锅炒菜。这些拾花工好像又回到了吃食堂的年代,颇有点兴奋。
  铁头山非要住在张宝国家里。他看到张宝国家后院有间小屋,可以搭个铺,便缠着张宝国老婆苦求,想要住在那里,张宝国老婆已经把老四两口子安排在家里了,铁头山没结婚,本想安排他到帐篷住,但经不起他这么软磨硬泡,最后答应让他住。不过,坚决不允许他和二铃偷偷住一起。铁头山说,那是,那是,没结婚就还不能说是俺的媳妇,俺咋能那个呢,是不?于是,二铃和别的单身女人一起住在帐篷里,铁头山死皮赖脸地住在了张宝国家的小屋里。
  头几天拾花,每人也就30来公斤。晚上回来,个个好像开山打了一天石头一样累得不想吃饭,脚也不洗倒头就睡,像死猪一样。尽管拾的棉花数量不多,但给连队干部和职工带来了希望,全连的拾花进度很快上去了,干部们不挨训了,职工进场的花多起来,连队气氛有了明显好转,甚至有人晚上喝上两杯小酒,划上两拳小枚,热闹热闹,和几天前天天挨团领导的训时的气氛大不一样了。
  分到职工家里的人,倒不需要连队领导操心管,但大集体的这部分人不好日弄。他们经常整出点事来,连队干部不好管,张宝国自己又没时间和这些人磨牙,这些人就像放在山坡上的羊,无拘无束,尤其是几个年轻人,拾花像打鱼,到地里这撒一网那撒一网,把承包户气得没人敢让他们拾花。为了把这些人日弄捋顺,张宝国想了个办法,他决定把老四和铁头山抽出来,不拾棉花,专管这些拾花工,每天由他俩带队,分配拾花任务,检查拾花质量,比如是否戴帽子呀、是否用化纤袋子拾花呀、是否在地头晒花呀等等,发现问题批评教育,如不改正,就罚款。张宝国这样做也是没办法,但他下不了手,只有让他信任的老四和铁头山代劳了,他想是他俩把这些人组织来的,他俩管起来与情与理都合适。
  果然,老四的组织能力显示出来了,很快把这部分人弄捋顺了,拾花不乱跑,地块也拾得干净,承包户渐渐地满意了。开始承包户都不敢要他们拾花,现在开始争着抢着要他们拾花了。
  四
  连队拾花速度越来越快了。
  昨天团里召开了第一阶段拾花工作总结会,通报了拾花进度,对第一阶段拾花劳动竞赛优胜单位进行了奖励。这次张宝国大大露脸了,因为目前五连是全团拾花速度最快,质量最好的连队,荣誉挣了一大堆,奖金也挣了一大沓。张宝国心里就像猫添了一样,那舒服劲儿简直没法说。
  晚上,张宝国带领连队干部,同时也把老四、铁头山、老四媳妇及二铃等一起带到旁边的新建市里大搓一顿,大玩一把,犒劳犒劳大家。
  这座新建城市,虽然规模不大,但起点和标准很高,才几年时间,已建得像模像样,尤其在娱乐业上,可是走在全疆的前头。
  吃过饭,喝罢酒,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宽敞的马路两边的路灯瞪着像牛蛋一样的眼睛,发出桔黄色的,像炮房里发出的带有淫荡颜色的光。铁头山喝多了酒,老四扶着他往外走。二铃嘴里嘟嘟囔囔地罗嗦道,喝恁多酒干啥哩,鬼你有酒量呀。老四扶着铁头山一边慢慢走,一边给大家讲铁头山喝醉酒尿湿裤子的故事。老四说,有一次铁头山喝醉了酒,和老四一起到厕所撒尿,只见铁头山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左手的大拇指,站在尿池边使劲地尿,尿水顺着裤腿往下流,铁头山一边尿一边对老四说,四哥,你说怪不?我明明把尿尿出来了,可咋不见鸡巴头上出水呢?哈哈哈,一阵大笑。副连长老德说,老四,你咋不问问他,鸡巴里有没有骨头你就不知道吗?老四一脸诚恳地说,可能是尿憋硬了,和大拇指差不多,他分辨不出来,嘿嘿!
  进了歌舞厅的包间,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进来,叫人端上几瓶啤酒和几碟瓜子花生什么的,问张宝国要不要小姐,张宝国用嘴角努了一下包间里他带来的女人们,说,不方便不要了吧,你把音响调好就行了。那女人笑了笑说,张老板好节约呀,现在满大街都是快餐店,你怎么自己还带着方便面呢。张宝国也笑了,在那女人的屁股上摸一把说,改天吃你这份快餐,去吧。那女人扭着肥大的屁股走出了包间。
  连队女工主任抓住话筒,唱了一首《红豆红》,多少有点跑调的声音悠扬地回荡在包间里。
  红豆美呀红豆红
  红了山前红了山后
  红豆美呀红豆红
  红了门前红了窗口
  哪树红豆为我先红
  哪串红豆落在我手中
  万绿丛中我轻轻地问
  你可知我期待了很久很久
  
  问君知否 问君知否
  这里有天下最红的红豆
  问君知否 问君知否
  这里的情怀为你依旧
  ……
  谁也没有想到,女工主任跑调的歌喉,竟能把这首歌唱得凄凉哀怨,情真意切,让包间里的人听得心里酸溜溜的。副连长老德拉起老四和迷迷糊糊的铁头山往外走,走到门口转身对二铃和老四媳妇说,出去转转,给铁头山醒醒酒。两个女人从来没有进过歌舞厅,只顾着好奇呢,扭着头看看这里,再扭着头看看那里,哪有闲功夫管他们干啥呢。
  老德带着老四和铁头山钻进歌厅最里边的房间,让他俩坐下,转身对服务生嘀咕了几句,服务生去了。不一会,进来3个小姐,都一样露着肩膀露着肚脐眼,看不出年龄,只感到让人眼花缭乱,让人心里像揣了个兔子,不停地乱跳。小姐进来连招呼也不打,“扑通”一声分别坐在了3个人的身边,同时把一股撩人的浓香,像一根煤炉上的通条一样直捅3人的鼻孔,把3人捅得头晕目眩。老德搂着一个小姐,露出满嘴黑牙嘿嘿一笑说,俩兄弟,你们为咱连队出了大力,今晚好好放松放松,想干啥就干啥。另外两名小姐像得到了命令,立即开始用身子像蛇一样缠着了老四和铁头山。铁头山还在迷糊中,缠他的小姐突然放了个很响的屁,“嘭”的一声,把铁头山震得一惊,他迷迷糊糊地大声说,我说不喝了,谁咋又开了一瓶呢,谁开的酒谁喝,我是不喝了。把老四和老德弄得哈哈大笑。那个小姐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屁股,把屁股藏到了沙发角起。
  老德让老四带小姐进房间,老四有点不好意思,老德说,去吧,去了就好意思了,小姐会给你安排好的。老四好像极不情愿地被小姐拉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就有啪-啪-啪-啪的节奏声传出。这声音明显带着老四的作风,不拖泥带水,干脆利索。
  老德把铁头山弄醒,让小姐带他进去。铁头山听到啪啪的声响,问老德啥声音?老德说好像是在开山打炮呢。说完自己哈哈笑了,这一笑让铁头山明白了咋回事。不好意思地说,老四个狗日的劲头子大着呢,不怕把床日弄塌了,呵呵。老德催铁头山快进去,别在这磨洋工。铁头山不好意思地把摸着小姐胸脯的手拿开,笑嘻嘻地拉起小姐进了另一间房间。
  铁头山虽然没结婚,但他和二铃睡过,并不生疏,知道咋捣腾。他进来就往床上一躺,点一根烟慢慢抽起来。小姐爬到他身上,把胸脯顶到铁头山的脸上。细声细语地问,你是干啥的?铁头山反问道,你看呢?小姐说,像个写文章的,是个作家吧。上过高中的铁头山,长相文绉绉的,肚里多少还是有点墨水的,给人的感觉真的像个文化人呢。他说,作家倒不是,不过文章确实没少写。铁头山心想俺说的是在女人身上写文章。小姐装作惊讶的样子说,我看你就是有学问的人,气质不一样,来呀,还等什么,作家先生,让我们一起写一篇爱情小说吧。说话间,麻利地脱掉了身上仅有的一点点布料,露出光溜溜像水缸里的鱼一样的胴体。面对蠢蠢欲动的铁头山,小姐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有点痒痒的,挑逗得铁头山心旌像秋风中的狗尾巴草一般颤抖起来。小姐的声音甜润又柔媚,带一点点风骚,一点点暧昧。在桔黄色的灯光下,小姐的身体也泛着金黄的光,就像灯光长在她的身上。
  既然把自己当作家,不妨就和这个小妮子一起写上一篇。大凡真正的作家,从来没有直奔主题的,铁头山故作深沉状,用手搂定她的小腰,缓缓地弯下身子,佝偻着,嘴对着她的乳房吹气。她的乳房像一枚沉甸甸的甜橙,成熟的乳头像草莓一样小巧、圆嫩、饱满,没心没肺地单纯地坦露着,被扩散的红晕包围,恰似群星捧月。乳头周围的皮肤紧绷绷的,里面的青筋细若游丝,仿佛是热情和力量一起释放出来的错综复杂的秘密的通道。他嘴里吹出的气,撩得她痒痒地胀痛,又忍俊不禁。看,有点大家风范吧,起笔不错,交待清楚,不罗嗦,点到为止,嘿嘿。铁头山心里有点自豪。
  自学成才的铁头山,用手故作怜惜地在她的乳房上像挤牙膏瓶里最后一点牙膏似地挤捏着她的乳头,刚刚揉搓起来,她的笑就有点勉强了,身体开始发抖,出现一副稳不住阵脚的样子。铁头山这时才用两只手交替着一边继续揉搓乳头,一边把自己的衣服脱光,如同赤子一般。他要与这位小姐同写一篇小说,若不赤诚相见,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听到她的吐气如兰的娇喘越来越来急促,铁头山突地身体前倾,一用力,猝不及防地将她压在床上,那动作像老鹰叼小鸡般迅速。铁头山的身体中心也像弹簧刀一样,啪地一声,甩了出去,直捅小姐的身体中心。他的雄性资本一注入她的身体,她就像鱼叉刺中的鱼儿一样乱蹦乱跳起来。
  铁头山的笔力遒劲,起笔雄壮,势如虎头。他的确像个大家,操纵自如,笔走龙蛇般地运作起来,时而直笔,时而曲笔,时而螺旋式前进,时而跳跃式前进,做到风行水上,止与当止,行与当行,行文转折处不露一点痕迹。许久,他才以奇峰突起的姿态,把文章高潮一次又一次地写在了最得意之处,写得酣畅淋漓的小姐像欢呼战斗取得巨大胜利一样大声的嚎叫。他惬意地闭上眼睛,自我陶醉一番,将最后几行美如珠玑的文字写在了小姐那白如宣纸的小腹上,权作收笔。
  ……
  随后,老德付了小费,带着老四和铁头山一起回到包间。出去了3个多小时,张宝国当然能猜到他们干啥去了,只不过没有说破,他怕老四媳妇和二铃明白过来了会和他们闹事。二铃蹭到铁头山身边问,好点没有?铁头山不敢和二铃的目光对视,随便应付了一句,刚才运动运动,现在好多了。老德听到铁头山这样说,暗自好笑。张宝国看时间不早了,让大家又随便吼唱了几句,便带着人收工回连队了。
  五
  现在五连的拾花进度非常快,平均日拾花工效达80多公斤,和二铃、老四媳妇一起拾花的几个女人每天都是100多公斤的工效。
  老四媳妇对二铃说,拾花多得劲呀,要是一年四季每天都能拾花就好了,拾上一年花,俺们就能回家盖楼房了。二铃说,就是,就是。四嫂,早些年咋就不知道来拾花呢,要是知道拾花这么得劲,就不怕俺爹要彩礼了,说不定俺也早就和铁头山结了婚。这时老四媳妇悄悄地对二铃说,那事是真的?二铃不明白老四媳妇问的是啥事,反问道,四嫂,啥事是真的?老四媳妇用手摸了摸二铃的肚皮。二铃恍然大悟似地一下子明白了,咯咯一笑说,嫂子,哪有的事。那是俺为了逼俺爹同意俺和铁头山好,是俺瞎编的事,没想到俺爹还是不同意,非要3000块彩礼钱才中。这下可好,把俺的名声弄坏了,也让铁头山跟着背黑锅。
  天渐渐地冷了。塔里木今年的气候有点反常,寒流比往年来的早得多,刚刚放过冬灌水的棉花地里突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整个塔里木也被裹在了这薄薄的寒冷中。张宝国怕冻着这些拾花工,给他们的帐篷里都放了煤炉子,让他们晚上烧上一把火。可是结冰这么多天,也没见他们烧火。问他们为啥不烧火,难道不冷吗?他们都说,冷球呀,不冷,在家冬天啥时候烧过火,不也过了嘛,给你省点煤吧,煤也是要花钱的。张宝国看着这些可爱的乡亲,心里有点感动。
  就在拾花到了最后阶段时,二铃感冒了,浑身发烧,头疼难忍,还不停地咳嗽。张宝国要带二铃去看病,二铃坚决不去。没办法张宝国只好到连队卫生员那里拿些感冒药,逼着二铃吃下去。又把铁头山叫回来,让他陪着二铃。可是二铃说什么也不让陪,她说,别耽误拾花,一天就是七八十块呀,俺没事的。
  张宝国每天让老婆给二铃做点好吃的送过去,二铃只吃一点点,还总说,二哥能让俺们来拾花就已经很感激了,哪能再麻烦嫂子了,你们的事恁多,就别管俺了。
  十几天过去了,二铃的病不见好转,一直发烧,一直咳嗽,咳嗽出的痰带着血丝。不就是个感冒吗,咋这么长时间不见好呢?看到二铃吐出的痰带着血丝,张宝国感到问题严重了。他用连队拖拉机强行把二铃拉到团医院检查,得出结论是肯定不是感冒,但具体什么病,团医院根本查不出来。团医院大夫建议到师医院检查检查。
  连队走不开,张宝国只好让老婆和铁头山一起,带着二铃去师医院检查。一去几天,不见音信。
  待团里对阶段拾花工作检查结束后,张宝国带着老四和老四媳妇一起去了师医院。二铃躺在病床上,看到张宝国他们来看望她,想坐起来却没了力气,脸上的笑容好像用了好大的劲才挤出来的。问起二铃的病,张宝国老婆背过脸去,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一哭一下子把张宝国的心都哭凉了,就像塔里木河此时结的那层薄冰一样。
  二铃挣扎着伸出手,拉着张宝国的手,喘着粗气对张宝国说,二哥,别费劲了,没有用了,把我拉回咱的连队吧,俺还想再拾几天棉花呢。脸上的笑十分勉强。
  张宝国雇了辆出租车,把二铃拉回了连队。那天,和二铃一起拾花的人们都没有出工,排在张宝国家门口等她回来。当铁头山背着二铃下车时,人们一下子围过来。看着这位热心的大个子姑娘一下子变成了这样,许多人纷纷掉下了眼泪。
  第二天,太阳好像专为迎接二铃回来似地火辣辣地照在棉田里,一扫几天来的阴冷。按照二铃的要求,铁头山背着她来到棉田,把她放在棉田里小凳子上,自己蹲下扶着她一朵一朵地拾棉花。虽然很慢,但看得出二铃拾花经验非常丰富,技术非常熟练。铁头山也帮助她拾花,一朵一朵慢慢的往下揪。别人看来,就好像一对小夫妻在窃窃私语,诉说着许许多多的心里话。
  二铃“走”得很匆忙,“走”的那天,突然下起了大雪,人们感到很惊奇,因为塔里木已经好多年没有飘过一片雪花了,今年却在深秋下起了大雪。这天连队没有人去拾花,都来为二铃送行。送葬的队伍拉了好长。哭声不多,但都是从心底流出来的,显得更悲切,更凄凉。路边棉田里的棉花、路上树上的雪花以及人们身上戴的白花,好像把整个塔里木的深秋裹在了白色中,被裹在白色中的塔里木和塔里木的深秋,好像被眼前的悲痛所感染,默默寄托着对这位热心的大个子姑娘的哀思。
  二铃去了那个被大家都尊敬地称为“军垦连”的地方。那里住着无数的前辈,二铃住在那里不会孤独,因为,有那么多把汗水和生命都撒在这片热土上的前辈陪伴着她,她肯定会很开心很幸福的。
  20多天后,拾花工作结束。张宝国的那些来拾花的乡亲们,都顺利地拿到了足额的拾花费,高高兴兴地踏上了归途。在张宝国为这些乡亲们雇的载他们回家的大轿车就要启程上路时,铁头山突然对车上的老四说,四哥,你把这些钱带回去交给二铃她爹,就说这是我们挣的彩礼钱,告诉老人家,我们不回去了,在这里跟着二哥过好日子哩,让他们别惦记。我会守在二铃身边,一辈子对二铃好的。老四接过钱,含着眼泪和铁头山紧紧拥抱。
  三辆大轿车,沿着来时的路,扬起了高高的尘土,飞速地穿行在塔里木白色的深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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