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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律诗这东西(之三)

酸风射眸子
2008-10-23 16:36   收藏:1 回复:3 点击:3662

    三
  
   我颇有一点感叹:现在的很多诗似曾相识,有唐诗宋词风。但缺乏自己的个性。好像给启功先生的宏论作注一样。启功说:“唐以前的诗是长出来的,唐诗是嚷出来的,宋诗是想出来的,宋以后的诗是仿出来的。”令人震撼——虽然我不会因此失去对诗人们的期待。
   “文学需要深厚的文化内涵和深沉的人文精神。没有内涵的精神只能流于一般的情感宣泄和浅薄的心灵安慰。……没有对人生的真正体验,随你怎么从唐诗宋词那里贩来意象和词语也只是在花裤衩上打补钉,充其量是点缀,时时会露出那种俗气的底色。”(葛兆光《唐诗过后是宋词》)这话说得“损”了点。然而,我们看着“好一点”的诗,却也很多是一味的“仿作”,而没有自己的体悟,甚至没有自己的感情,更没有自己的语言,只是唐诗一把,宋词一把地剪裁成诗,可不就是一个“花裤衩”么?现今不乏这类花裤衩诗人,说不上是我们这个号称“诗国”的光荣还是悲哀。——这还是好的呢!
   更多的诗给人感觉平平,即一般化。
   这个问题,最不好解决。这类诗,连唐诗宋词里边的东西也没“仿”来,只是一个字:“水”。
   没有抓出那种别人不可替代的神韵和意境,也没有警悟人心,启迪思想的诗眼或警句,再就是让人感动的画面或情感,因此也就少了那些让你如站在高山之巅的那种感觉,那似有所悟的神示,那奇峰突起的突兀和愕然,那如沐春风的微醺,那如临大川的豁然开朗。古人说,“文似看山不喜平”。我们写应用文章尚且忌惮“平”,那作为务须感人的文学体裁的诗呢?
   诗的“平”,原因很多。与写得较为勉强有关,也就是说,或准备不足,仓促命笔;或心无所悟,徒费辞藻;或迫于应酬,不得不尔。然而,从根本上说,是“眼低”——鉴赏水平低。不知道好诗什么样,为什么好;不知道诗差差在哪儿,为什么差,那怎么可能写出好诗来呢?眼高尚且有手低(需要写作实践这个过程),那眼低呢,手岂能高啊。所以,像古代留下最多诗的陆游(九千三百多首。当然不要跟乾隆皇帝比,后者的诗虽不是屎,也没几首传世),后人说,《剑南诗稿》倘砍去三分之一,面貌大变。就是说,现在好的、较好的,一般化的诗也很芜杂的。他尚且如此,如我们一样,见到什么写什么,想到什么写什么,来不及酝酿,倚马可待,这样的“捷才”毕竟极少啊,于是可不就多出“一般化”来么?即使成了高产诗翁,想来,不可能全是上品,不可能不平直浅露。这也是诗家犯忌的事。当然诗酒酬答,另当别论。因为此时的诗,“娱乐”的成分可能高于“审美”。
   古人说:“无所感则不能诗,有所感而不能微妙则不能诗。”他所说的“微妙”,我理解是有独特的形象思维和感悟。清人焦循说:“不质直言之而比兴言之,不言理而言情,不务胜人而务感人。”连自己还没感动哩,急煎煎地就写了,能感动读者?鲁迅先生在教导怎么写小说时,说过一句话:多看看,多想想。不要看到一点就写。诗比小说呢?寥寥数字啊,能不“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能不“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
   是不是作诗就是可望而不可即了?不是。需要“功夫”。功夫可是主观上的(后面再谈)。
   为了把诗做好,古人甚至很讲求那种情境。而且似乎还有一点神秘。《西京杂记》里说,司马相如作《子虚》《上林》赋,“意思萧散,不复与外事相关,控引天地,错综古今,忽然如睡,焕然得兴。……”,苏轼有诗云:“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与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讲究作诗的“虚静”状态。据说,古人讲,有三种环境最容易进入虚静状态。那就是“床头,马上,厕中”。我的朋友说,很可能是“驴上”,过去酸秀才骑驴的多。至于“厕中”,费解,可能古代诗人多便秘,时间一长,容易想点问题。不过那时没有抽水马桶,那味道对于进入虚静状态,怕也不太容易吧?哈哈。一笑。
   对于这个问题,我的意思是,一不神秘化,二要讲究些。讲究什么?要讲情境。情之于境,意之于象就是世象与心象,物象与意象的反复融会,达到以情驭境,象中有意,诗便如醇醇的酒一样流出来。万不可勉强为诗!
   有个故事:
   宋人谢天逸问潘大临:“近日曾作诗否?”潘大临回答:“秋来日日是诗思。昨日提笔得‘满城风雨近重阳’之句,忽催租人至,令人意败,辄以此一句奉上。”而这一句诗,就流传至今。可见,这环境、情绪、对所作诗的物象的思考程度等,着实也影响着诗的质量。勉强为诗,对你想写的物象尚无情感可言,对它的认知也只是表层的,没有到见人所未见程度,那当然只有平铺直叙,还有什么诗意?
   金圣叹说:“诗者,诗人心中轰然一声雷也。”信夫!
   徐崇熙在《映山堂诗集序》中说:“今之握管为诗者,所以多有,而诗卒以亡,何哉?彼善于格调声韵体貌形似间,求诗而不得其本也。夫人无天分不可以言诗,无学力不可以言诗,无气骨不可以言诗,无眼界不可以言诗,无胸襟不可以言诗,无经济抱负不可以言诗,无阅历愁苦不可以言诗。诗之为道,谈何容易。”哈哈,此公说得是否绝对了?我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呢。
   应有一点历史的沧桑感,翻出一点新意来。不然就如照像或说得刻薄一点就是广告词。我第一次见到大海时,我竟傻乎乎地在海边坐了三个多小时,目不转睛地看海。你说我是不惊奇还是不感动?都不。但友人索句,我还是没有东西。原因很简单:它把我“打”懵了。我不知道怎么认识它,怎么赞美它了。过去所有关于海的概念、文章、诗,统统不起作用了。震撼了,感动了,然而也还没有诗,说明我不是诗人——这没问题。同时,也说明诗也勉强不得。(待续)
  
原创[文.你评我论]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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