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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路沉浮录

玛丽安涅
2008-10-11 20:29   收藏:0 回复:7 点击:1063

    当年,张爱玲就是坐着南京路的卧轨电车,叮叮当当摇晃着,想出《色戒》的。
  当年,卖白兰花的姑娘现在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了,白兰却一如当年纯白清香。
  当年,南京路美祺戏院放的美国电影,翻译后公映,次次几乎与美国好莱坞同步,不分上下。
  当年,南京路乞丐就和商店里五香豆一样多,美人穿的皮草卖到比同等体积的黄金一样贵。
  当年……
  当年……
  当年……
  电车喇叭的一声长鸣,使这黑白的照片一下切换到彩色里来,让我有那么一点眩晕感,就是这眩晕感提醒我站的这是现在的上海。
  
  街头。
  
  下午南京路太阳有那么点昏黄,南京路,其实是个统称,从南京西路到南京东路,哪段都繁华热闹,引人浮想联翩,我们常挂在嘴边的南京路步行街,那是南京路的东段。再往前过,走过去,走过去,你就到了外滩。南京路的昏黄是因为那里的高楼实在是太高了,密度也实在是太大了,每日太阳从他的最东升起,又从他的最西落下,你只能看到个卓卓的太阳影子,太阳的脸被南京路建筑顶子分割成一条一条,一块一块,就像那里的店出售的批萨饼,用刀切好了摆到你面前,就等着人宰割了。
  
  行走在上海,你经常会有被愚弄的感觉。这些路,那些桥,好象都是四通八达连着的,你分明知道这是北京东路,那是四川北路,汉口路,广元路,慎池路,一条连着一条,都能叫上名字,可就是不知道他们通向哪里,路啊路,你到底承载多少千古恨,你究竟埋葬多少人的百年身?
  
  是啊,是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从南京路东一直走到南京路西,几乎可以写出一个英雄半生的传奇。江湖沉浮啊,哎,那些帮派的明枪暗剑,是一出又一出的当代风云。滋养了多少小说家,辉煌了多少近代风流?
  
  你看,这些路也都是繁华热闹啊,可在南京路的面前,他们也不过是一条小马路罢了!人气,他们尚且不及南京路,商铺,也不如南京路之丰饶,建筑,最有名的也是南京路的头彩----永安公司。永安公司可算是南京路的一枝花,衣食百货,珠宝黄金,应有尽有,现在的永安公司继承了当年的优良传统,每到节假日下午最热闹的时候,总在二楼的沿阶栏杆外有个穿白衣的人吹萨克司。他那是复古海派,费尽心思调动观众的联想功能。若说作秀,这可是相当出色的宣传,有力而不动声色。现在电视里的广告,除了口气大,和南京路相比,简直不足挂齿。
  
  我若过那一块地界,当真听得分明,这歌诱惑,好些个路人驻足观望,用相机啪啪拍个不休,闪光灯堪与阳光相媲美。只是那歌声实在是-----让人伤感动情,一如她,昔日沉疴,千种风情,万般风流,又与谁消?
  
  沿着时光的轨迹倒退到100年前,南京路真像是个现时搭出的电影台幕,上演着一幕一幕永无NG的演出。
  
  南京路有多长?从黄浦区穿越到静安区,上海两个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她是得天独厚占尽风流。南京路,若作女人身,她几乎是整个世界最妖娆美丽女人的化身-----啊,不,她该是她们的代言人。全世界一等一的好莱坞影星,比如尼可基德曼,比如巩丽,这简直不在话下,我很难找出惟独一个女性去作为南京路的代表,因为-----她实在是太八面玲珑又妩媚妖娆的了。她的繁荣几乎是日以继夜,每日每夜都有新的玩意和新的新鲜,衣食住行,南京路聚集了所有顶尖而热门的品牌捎带他们的悠久历史-----老上海时有人说,十里南京路,遍地是黄金。是啊,这话可真一点也不假,只是南京路的黄金,那是只能看,不能摸,遍地黄金,遍地商机。他真真是商人的天下,购物的天堂。
  
  南京路步行街的街面都是用上好的砖铺的,天上是摩天楼,地下是地下室,走过去的一个黄头发,你须得分清楚他们来自哪国,走过来的一个印度阿三仍然是印度阿三,恍惚间你会怀疑自己又回到当年那个老上海,印度阿三带着他的红帽子和电警棍,神气活现而又阴沉的在南京路上巡逻着。
  说也奇怪,印度人的脸就是这么阴,他们人够黑了吧,可是这脸上都是不带笑的。这就显的更阴了。
  印度人的地位是绝对没白种人那么显著的,而白种人里你又要分哪是英国人,哪是美国人,英国的男子都有这么点绅士优雅的派头,美国来的人穿着随便,看熟了,一望便知,至于别处四面八方的来客,那就更让人眼花缭乱了。
  
  若你在南京路看到女人走路不利索,不妨看看她穿的是什么牌子的鞋子。她的鞋子定是假冒的名牌,还是“XX尼”的。若你在南京路看到男人抽烟还被呛到,不妨看看他穿的衣服是什么牌子,他的衣服十有八九也是假冒的名牌,也还是“XX尼”的。
  真正有身价的男人抽烟不会这么招摇,真正有格调的女人走路也不会穿这么不合时宜的鞋子。
  你知道上海人的眼力劲儿是怎么练出来的么?去问问他们,多半自己也说不出来,可是你多从南京路走上几回,自己也多少学到这招看人本事。
  上海人叼,那可真是南京路养出来的。全世界四面八方的奇才怪杰全都汇聚到这一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路道上,你能不去比,但你做不到不去看。可你一看呢,多少也就在心里给他们排出个高下来了。
  
  当年上海,你若想找一个最有代表性的地方,现在的浦东那是压根没份的,只能是南京路和城隍庙,南京路的发迹简直是和上海同期运作,上海的发达就是南京路的发达,南京路的繁华也就是上海的繁华。南京路吹一阵风过来,浦西就风起云涌,这可是一点也不夸张的。
  
  十里南京路,一个繁华梦。
  梦醒梦空,几多归途,只留当年明月夜,醉酒舞清风。
  玉楼衔月处,不见英雄,垂柳当空,啼鸟归倦,暗香影重。
  
  她若是首歌,定是这城市里最深沉的音符。可是也是这深沉的音符透出不尽的风情妩媚,阅尽沧桑却仍葆艳丽,这样的美何只妖媚了得啊!
  她,最适合的底,就是在舞厅里,一个身着旗袍的女子,涂着艳丽口红,深情吟唱昨日往事了。
  就和当时美国的好莱坞的调子一样,怀旧而动情。优雅又醉人。
  
  她回首一笑,那些刀,剑,血,影都已成九天之外的传奇,南京路的笑,是有点暗影子的,她就是这带点阴郁的诱惑,被太阳光笼罩在半明不灭的调子里,让人看花了眼,她的楼永远都是阴瑟瑟的,公寓房半暗的门里藏着一个女人,等她半转了头你看过来,只见到一个灰红的口红印子。
  
  描绘南京路,我始终留不下任何联想的余地给你,给他,给我,南京路,是一个声色犬马的极地,他的锦绣流光,他的繁华梦醉,他的洋酒霓虹,杯盏交错,四通八达,历史在此汇聚,爱恨情仇是她这幕台子上的主角,唱的曲终是凄苍惘然,舞的戏总是耐人相看----毕了,毕了,就此别罢!
原创[文.浮生杂记]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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