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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年点回家

红枫林
2008-09-28 21:51   收藏:0 回复:2 点击:2803

    从青年点回家
   下乡的第二年,也就是1969年的春节前夕,刚刚下乡三个多月的我们,已经在公社的号召下,决定在农村过一个革命化春节了,并且做了一些过年的准备。但在临近春节的一个星期,不知哪位女同学突然变卦了,说什么也要回家去。这种想法一说出来,就象传染病一样,迅速传染了青年点中的每个同学,都立刻积极响应起来,考虑到公社和大队领导可能会出面阻止,便于当晚做了些准备,第二天天还未亮,偷偷地沿着村子后面的一条小道出发了。
   由于秋收已经过了好长时间,各种粮食都已经从场院打完,分到了各家各户。我们知青只分了一些过年时可以吃的所谓细粮,如大豆、糜子米等,这也是生产队准备让我们带回家去的,因为这是下乡的第一年,国家给我们每个知青的定量600斤粮食是从国家粮站按月领取的,第二年秋收后才真正的从生产队里分粮食呢。我们就各自拿上自己的这些粮食,或背或扛的踏上了回家的行程,我和大赵则更是别出心裁,找了一条扁担,把我俩的粮食放到一起,决定抬着回去,就这样,一行7人,迈着欢快的步伐,迎着剌骨的北风匆匆的上路了。
   因为怕有人追来阻止,没敢走大路,按老乡昨晚的指引,顺着一条他们平时上山放羊的一条小道而走的。这样就要沿着整条山脉走出20多里地后,再拐向可以走马车的大路,那时就已经进入了别的公社地面,再也不会怕有人追赶我们了。其实现在想来,谁追你呀,但当时同学们却稚气的可以,都深信不疑。
   决定走的时候,每个人都最大限度的往口袋里装着粮食,大有争取全部背回之势。大赵和我一共拿了87斤,几位女同学最少的也拿了30多斤,大家都非常清楚,这些粮食拿回去,会给家中过年的时候带来更多的喜悦,没有一人想到这半路上要是背不动怎么办?毕竞是五十多里的路程啊。
  借着从未离家这么长时间,一股回家心切的冲动,大家一鼓作气走了五、六里地,虽然天气很冷,但是人人却汗水涟涟。这时天也已经大亮了,有个女同学提意休息一会,一听有人提意,立刻全部响应,这一点大家也总是一致的。相继放下粮食口袋,往上一躺,一个接着一个的喊,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实际上这一歇不要紧,真正的累便演出开始了。
   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我说走吧,不走是到不了地方的,我们必须得在下午三点钟以前赶到我们要去的车站——红村乘降所,在那里坐上火车。当同学们再次把粮食口袋背扛上肩头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那种感觉可就和刚出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这粮食口袋往肩上一放,就象一个沉沉的小磨压在了身上,身子丝忽说什么也挺不直了,走上几十步,就觉得受不了了,换肩膀的换肩膀,把口袋调个的调个,一会拿到胳肢窝夹着,一会再挪到脖子后扛着,我和大赵的扁担也断了,只得分开来各扛扛各的。大家是各种姿式,各种招法全部用上,但始终没有选对一个姿式而使背扛时间坚持得更久一点。
   同学们一边练习柔道式的折腾,一边向不时路过的当地社员问路,生怕再把路走错了,那岂不是更要雪上加霜,多受一些折磨。大家就这么喘着、叫着的又走了三、四里路,又挺不住了,有一人往道上一坐,其它人也就立刻扑、扑地全坐道上了。坐了一会,起来还得走。就这样走走停停,走的距离是越来越短,歇的时间是越来越长。有的女同学已经实在扛不动了,就问我们男同学要不要她们的粮食,谁要给谁一半,她自己宁可不要也不再背了。虽然知道这是玩笑话,但也没有一个男同学敢声明要她们粮食的,不用说是她们的,就是道上不认识的人真白给点也不会要的,因为我们也照样背不动了。大家都期望着越少越好,恨不得扔点,谁还敢想那些意外之财,再给自己加码呢。
   最后,有人又想出一个办法,采取分段传送的办法,男同学50米,女同学25米,大家一站一站的传。传了两轮,不行,再自己传自己的,一段一段的传,传了一会,也不行,两个人抬着一袋走,走不远扔下再回来抬另一袋,还是不行。这时的男同学不但要背自己的,还得替女同学背,多背一次,她们就能坚持多走一块距离,要不就坐在地上歇起来没完,就是不想走了。此时此刻,我们才真正的明白‘路远无轻载’的这个道理。
   当同学们终于走出村落,来到大凌河东岸,远处铁路和红村乘降所已经清楚地进入大家的眼帘。大家兴奋的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人人都向打了鸡血似的来了力气,背上了自己的口袋,向河面冲去。我们只要穿过这不到二里的河床,越过那条早以冻得相当结实的河面,后面的苦累就可以说基本解脱了,因为剩下的就是坐车、坐车、坐车,在换过三次车以后,不到晚上九点,就能轻松地到家了。
   可是,当我们刚刚走过河面,正兴冲冲地为马上就要完成这次艰难之旅而高兴的时候,驮载着大家希望的那趟列车却光当光当地进站了。由于此处是乘降所,列车在此只停一分钟,离我们当时所处的距离虽然还不到一里地远。即便这样,就是飞也来不及了。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车开走了,刚鼓起来的力气瞬间就没有了,全都象泄了气的皮球立刻躺在了硬邦邦的沙土地上。
   坐上这趟车,不到晚上九点就能到家,可以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睡觉了。坐不上这趟车,那就得坐晚上九点半钟那趟了。这还不算,更可恨的是,晚上九点半钟的那趟车在这里是不停车的,要想坐上那趟车就得到前面有侯车室的小站——能家车站去坐,要命的是,那里离这里还有九里多地,这九里多地可叫我们怎么走哇!
   大家在河滩那冰凉冰凉的湿土地上,足足躺了有两个小时,最后才不得不咬牙爬起来,一点一点的把各自的粮食口袋,又象先前那样几步一歇,背一会,扛一会,有时还放到铁轨上拖一会,顺着铁路向能家小站挪去。当我们到达能家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此时离列车到达的时间还不到20分钟,从下午五点到晚上九点,九里地的距离,我们整整用了四个多小时,才完成了这次痛苦的挪移。
   坐上了火车,随着火车有节奏的咔咔声,同学们全都沉沉的睡着了,做起了自己的美梦,到了该下车的车站,没有一个人醒来。要不是列车员在我们上车时,看到我们的狼狈样,多问了几句,从中了解了一些来龙去脉,在到站后把我们全部喊了起来,又不知会坐到哪里,发生多少变故呢。大家又经过了一宿的时间,换了三次车,倒了三次口袋,第二天早晨八点多钟,我们七人才终于到家了。
   这次不同寻常的经历,同学们始终记忆犹新不能忘怀,有时聚到一起的时候,每每提起还感叹不已。
  

作者签名:
我爱落叶气,飘然入故林,没有一丝香,只求红彻底.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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