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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出 蟊 山(之五)

梧澧
2008-08-23 13:57   收藏:0 回复:2 点击:3175

    她急溜了一眼条子,只是说让立即释放超大俊,并没说要抓她,她脑子里一蹦,眼前一朦,不敢轻信地正要看个确实,不知是喜出望外的光,刺伤了她眼底灰暗中的脆弱,还是刚才过度紧张的交锋让她心力交瘁,还是整整一夜的赶路,已将她年轻的活力耗得虚脱,雪梅只觉得刚刚露出东山的太阳羞红了脸,羞着羞着就羞得疙颤起来,四周悠闲的晨练人群也醉拳似地舞动起来,模糊起来。尤其是那太阳,不是疙颤着上升,而是疙颤着疙颤着就跌落到山后了,顿时成了黑夜。突然,漆黑的远处,传来超大俊“爹呀妈呀”的惨叫声,她拼命向前飞去,飞到了说是大狱的地方。只见一只只恶鬼似的毛茸茸的拳头,气锤似地砸向大俊,大俊的惨叫和鲜血一齐飞暴、四溅。急得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护住大俊,一只长满毛的大手,淫笑着向她脸上伸来,她慌忙一躲,一根指头不偏不斜,正中她的人中穴,痛得她大叫一声,瞪大了眼——原来是她晕倒了,被人狠掐人中穴才掐过来。她一惊,忙摸纸条,汗腻腻地还在。她“忽”地站起,胡乱给救她的人捣蒜似地鞠了一圈躬,也没看清救她的都是谁,拔腿就向大狱奔去。
   带着大俊走出大狱回到家里,望着大俊一张白纸的脸和大眼白里布满的血丝,她心疼地问:“那帮恶狼把你打苦了?”
   “打倒没打,……”大俊的大眼里没一点表情。
   “没打你?听说大狱里关的尽是蟊贼一样的惯匪,是杀人不眨眼的货,没心眼的进去个个是个半死,你能斗过他们?……”她竭力想从那大眼白里,寻找出灾难中可能滋生的机灵。
   “还能咋着?卖屁股罢……”大俊爬在老婆肩上哭得好伤心。“啪”,一张白纸的脸上挨了雪梅一击好响亮的耳光:“丢你八辈先人,丢你八辈先人!你……你老婆让人作贱成啥,也没丢一点清白,亏你还是男人!……”她羞得狠不得钻进墙缝。
   “还不都是你这小屄惹哩祸!你倒有理了,还敢反手打人!”闻声扑来的老杏眼里,射出的似乎是一支兴师问罪的正义之师。
   “你……”雪梅一时气得真不知该回敬当婆婆的个啥才好。
   “你咋?还想打我!反天了!大俊,你给我打死这丧门星,打!”老杏眼里真象是三军元帅擂鼓催兵。
   “这……”大俊的大眼翻翻娘、翻翻雪梅,翻得不知所措。
   “大俊,你要不认我这娘,就打我,要还认我这娘,就给我打她,你今儿不打一个我就死给你看!”大俊只好擂起拳头。
   “打!狠打!只管往死里打!”婆婆吼着带有哭音的切齿之恨。刹时,一朵雪梅下落了一地血红的花瓣。
   这一顿好打挨得太伤心,太心寒,太让人绝望了。新婚苦月里的灰暗,当即阴云似地飞罩了眼前的一切光明,罩得她喘不出一口气来。她几乎是摸索着、憋着气,默默擦干了血迹,裹了几件衣物,向门口的一线光亮迈步。大俊傻了,慌忙一扇门似地堵在了门口,握紧了拳头。让他突然胆寒地是,雪梅好象无视他的存在,步步逼向门口,明显感到了那凤眼里喷射的不可侵犯的威慑,让他的腿不由一颤一曲,一个踉跄倒向雪梅,紧紧搂住了她,嘴唇疙战了很久,没疙战出一个字,倒疙颤出一声长长的痛哭来。不知怎的,雪梅突然觉得,眼前哭泣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无知的孩子,一个离了娘再也无法活下去的孩子。她不是一个妻子,而是面对傻儿子的慈母。女性心中突然滋生的母性,一下把她的心又拉回了拼死搭救大俊的那一刻。
   还真多亏公安局长怕一撮毛和自己一样的大腹晃在眼前,让自己的大肚皮更显眼,更丑陋,也因为那日的浴香沐花之感,余味撩心,撩起难按的怜香惜玉雅致,还因为怕多事,怕麻烦,推三推四,硬把案子推成了民事纠纷案,推给了县人民法院民事审判庭,大俊这才放下一颗悬在嗓眼的心。雪梅则凛然质问审判长:“我已向公安局投过案,这被告咋还是超大俊?”
   放下板着一张铁脸的审判长,神秘兮兮地对着雪梅的耳朵说:“只要能证明老流氓多次调戏过你,官司就彻底翻了个,少说我也能让刑庭判他个强奸未遂大罪,让他稳稳蹲上五年大狱!”
   多诱人啊!多激动人心呀!雪梅却眼光暗淡地低下了头。
   “没人证明?这就难喽!”见雪梅低下的愁容泛着绝望,他的铁面又变成铁红:“我倒是想为你想点办法,不过……”雪梅觉得,审判长面色的铁黑和铁红里,都掩盖不住眼珠背后的狡黠。
   “有了!”雪梅扬起了一脸的坚信。
   “说来听听-----”雪梅总觉得审判长不怎么高兴她的坚信。
   “村长就是铁证,我去他那儿告状告哩都没遍数啦!”。她差点说丈夫、公公、婆婆都是见证人,可那臊婆婆,糊涂公公,一下也不敢有违爹娘的木头丈夫,会出来说句人话吗?
   审判长一拍大腿:“这还算个比较有用的证据!只是你那村长会给你作证吗?”见雪梅脸上的坚信逐渐淡去,淡得深深低下了头,忙又说:“回去做做工作吧,给人家送点礼,或者耍个什么心眼,这年头都是蟊山贼,见财见色死卖命,天理王法不抵耳旁风,光靠死理门都没!实在不行,我……”说着,自负地看看自己,雪梅又看到了那眼珠背后的狡黠,那狡黠钉子似地钉在她身上,象一撮毛的称勾脑袋似地只想把她勾住。
  “谢谢审判长指点,谢谢审判长指点!”她连着鞠了两个深躬,逃命似地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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