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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纵横七·索魂助兴] 白发

孙柳陌
2008-07-23 23:35   收藏:2 回复:10 点击:3849

    月沙总是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
  我厌恶一起,要离开的时候,她就拉住我的衣袖,还只是低着头,脸上红晕嫣然,不说话。
  月沙是我将她收进房时后改的名字,现在已经忘记了她原本的名字叫什么了,只知她非常爱我。可是我并不需要,我要的是新鲜,要的是激情。她只十六岁,再新鲜再可爱也只是一时罢了。
  十六岁的女孩抬眼看看我,目光忽垂下去了,嘴角含笑地道:“我今天到风吟镇去了呢,那里的人穿得都好怪。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住到那儿去。”
  我只顾案上的几幅字画,没功夫理她,应付了两句了事。她却兴致很好,眨着大眼睛轻悄悄地笑,又跑上来抱住我的腰。我躲闪道:“别闹别闹,我这办正事儿呢。”
  她笑嘻嘻地,拉住我的袖子,低头观看字画,道:“这个是什么呢。”
  “要送古玩店的货物,你不懂的,去一边玩。”我推开她。
  “豆花镇子曰成衣店里的九九说过初五娘娘庙要举办庙会,我们去好不好?”她只是赖在我身边蹭来蹭去。我摸摸她的脸蛋,没答复她。她自己在那里空想了一会儿,就出去找别人玩了。
  十六岁,一个大孩子。
  
  古玩店的生意好得很,我放心地到胡杨镇去了几天,临行前没有告诉月沙,偷偷走掉了。带上她又怎么能去那里的红粉楼找我的老相好。
  有了月沙这样的女伴,真是一件好麻烦的事情。
  呆了好开心的七天,我回来了,刚一进门就见月沙垂着头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也不知在想什么那。我走到她身边了她也没觉出。拍了拍她的头,她一下子抬起头来,看到我,不知多开心地扑进我怀里。
  “你可回来了,我要担心死了。”她眼睛还是红的,明显哭过了,可是她见了我,也不问我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带着她也不告诉她。只是一味的开心,给我泡茶,做她并不拿手的菜,兴奋得脸色发红。
  我有点怜惜,把她搂在怀里好一阵子,这时她反倒哭了,伤心得要命。傻女孩,真不明白她的心思。
  
  那年秋天,镇里又开了一家古玩店,老板很会做生意,顿时我这边就差了很多,我不甘心就这样式微下去,想了个古老的法子。
  我雇的杀手价格高得很,但是从未失过手,我对他放心得很。虽然出了大价钱也值了。去谈的时候我见到的是他的代理人,长得胖胖的,眯着眼很精明的样子,像只肥狐狸。
  “孙老板,像你这样要做到让人看不出是谋杀的要费点心思,所以这价钱么……”他这么一笑更像只狸,我心里忍不住偷笑起来。
  “我是个生意人,不会做赔本生意的,只要事情办得漂亮,价钱大家好商量。”我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忽然看到了月沙躲在屏风后面,露出了半边淡黄衣角。
  价钱谈妥后,我送走了胖狐狸,直接去到月沙房里找她。她正在梳头,长长的黑黑的秀发柔顺地披在身后,晶莹的玉制梳子慢慢梳过,雪白的手小小的,透明样的好看。
  她在镜子里看到了我,向我笑笑,拈起妆台上的胭脂,转过身来道:“我买到沂水斋的胭脂了,老板说这是一批新货呢。你看看我擦这个好不好看?”她的笑靥如花一般,让我责备的话说不出口,只好看着她擦胭脂。
  第二天月沙起得很早,动作很轻地下床,很快地掩了帐子。她总是怕光线透进来扰了我的好梦。但是我已经醒了,远在她未醒之前。我悄悄掀起账子一角,看到她正在洗脸,双手撩起水来,却一滴滴的全顺着指缝漏下去,对着水盆发起呆来。
  这个丫头,到底在想什么。会不会与我雇杀手的事情有关呢?
  
  陪月沙吃过中饭,我一人到街上走走,顺便探探那家古玩店的虚实,我的打算是待他们老板挂掉之后,我将之收购。这样就又可扩展我的生意了,等到做得再大些,就向京城那边发展发展,我是不甘于在这个小镇上生活一辈子的。
  刚走到店门口,那守门的小伙计碧落眼尖望见了我,大声招呼我进去,我正好顺水搭桥地进了店。伙计为我奉上茶,便有一言没一语地寒暄起来。我一边口里应付着,一边四处细瞧。
  门口人影闪动,我眼前一花,便见有一名高大的汉子站在我面前,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直盯着我瞧。看得我心里很不舒服,便咳了一声。碧落忙斥那大汉:“怎么这么没规矩, 这是我们镇上古玩玉器行的孙老板,是你这样的人能乱瞧的么?快下去!”
  这大汉哼了声,横着就从后门进去了。
  我皱眉道:“这是?”
  碧落陪笑道:“孙老板有所不知,小店近日来生意好些,就有人瞧不过眼了,三天两头来找碴,没法子,咱们江老板只好雇了几个打手来护店,您清楚,开个古玩店,太不容易。他们不懂规矩,坏了您的心情,您可别见怪。”
  好个江月,竟然先一步做准备了。不过我也不急,我找那杀手可不是一两个打手就能应付得了的,而且,说不定他们都看不着杀手的影儿,江月就得一命呜呼。
  想到这里,我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又跟着碧落闲聊了几句,即便告辞。
  
  月沙不在家,想必又是出门买衣服胭脂之类的,我顺手拿起她妆台上的梳子,碧绿的玉质色泽通透,盈盈的光晕中掠过了一抹银。
  夜里躺在床上,月沙比平时更加热情地紧靠着我,双臂圈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低声细语。无非是些逛了市集又淘到了什么新鲜东西,某家店上了什么新货想要去买。她细腻的肌肤贴着我的脸摩挲良久,突然停顿,轻声道:“为什么不理睬我?”
  我十指张开,埋进她满头秀发,轻轻抚动。她的头发光滑得如一匹缎子,带着淡淡的清香,我用力拉住,扯得她双臂放开,身子向后仰倒,痛叫出声。
  十六岁女孩的身体如同半绽的花,通体都是年轻的气息,新鲜之极,就连脸上都还有未褪的淡色绒毛。我放开她,从枕下抽出那根奇怪的头发,白得发亮,散出一股金属般的光泽。月沙望着我,眼底有浓浓的恐惧。
  “这是谁的头发?你的?”我把那根白发放到她眼前。
  她转过了头,看也不看,身体却不自禁地颤抖起来。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扭过来脸来对着我。她开始挣扎,攀住我的手,想用力扳开。我的手徒然收紧,修剪得尖利的指甲顿时划伤了她的脸颊,细细的血丝在她面上骤然出现,被晶丽透明般的皮肤一衬,更加鲜红,象是一道小小的裂纹。
  她哭了。
  大颗的泪珠顺着脸淌下来,冲淡了划痕,那泪水如有魔力般,令我的疑惑变为了怜惜。我放开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淡淡道:“大概我不该夜夜放纵,一个小孩子,居然也长了白发。”说罢我挥手,将那根白发抛到地上。
  月沙伏在我身上低低地哭泣,直到天明。
  
  我很快忘记了这件事,毕竟古玩店里有更多让我操心的事情。尤为重要的便是雇佣的杀手能不能顺利地解决掉江月。
  江月似乎有所感应,隔了几日便下了贴子邀我喝茶。排场摆得很足,订了镇子里最大的三界茶楼,带了十几个手下。
  我一到门口便见到他迎上来,热络地招呼我。面子上的事我自然会做足戏码,跟他客套几句,携手上楼。
  江月选了靠近窗边的位置,时近黄昏,窗前桌子被笼罩在一层金色的光芒里,他坐在我对面,神色欣悦地望着我。他这个人年纪约近六十了,身材却保持得非常好,精干彪悍,完全不象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只有他的头发暴露了他的年龄,满头白发,连根灰的都没有。配上他强壮的身体,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我看着他在落日映照下闪满金光的头发,心底掠过一丝凉意。
  “孙老板,近来生意可兴隆哇?”江月向我笑问,眼中露出淡淡的狡黠。
  我的视线落在他白发上,勉强笑道:“托江老板的福,还好。”
  江月举杯浅浅尝了口茶,道:“孙老板手底下的人忙碌得很,看着也象是个好生意的模样。”他挥挥手,身后的一名伙计拿来一个包袱,放在桌上。“还请孙老板瞧瞧,是不是熟人。”
  我心里悚然一惊,那包袱系带的边缘还能看到凝固了的血迹,里面必是人头无疑。难道,是那个剌客失了手?
  江月看见我的表情似乎很欢愉,大笑道:“孙老板,你想杀我,恐怕这点心思想了很久了吧。那天我见你来我店上打探虚实,样子拘谨得很,怎么,怕我先下手?”
  我霍地起身,江月身后一众跟班也立刻上前,怕是我稍有行动,他们便要出手。我稍作镇定,又慢慢坐下,心里寻思如何逃脱。
  江月却道:“孙老板何必如此,既有胆杀人,没胆承担么?”
  我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江月笑道:“很简单,留下你的店子家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江月并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
  
  我已不记得是怎样回到家中,所有的锐气都被那颗人头一吓而散。家中灯火通明,月沙坐在门前的石墩上,见我回来,直跳起来扑进我怀里,我狠狠将她推开。
  她惶恐地退后,懦懦地不敢说话。我一把拉住她拖进屋内,摔在地上,随手拿过案上的杯子朝她丢过去。她没闪开,茶水溅了她满身。
  “你和江月是什么关系?”我恨恨地问出这句话,那丝白发又在我眼前飘动,象缕不散的阴魂。我一步步向她逼过去。
  她愈发惊恐,撑起身子想冲出门去,被我一把拽回。整个身体如同入网的鱼般不停抽动,象在做垂死的挣扎。
  干不掉江月,我难道还干不掉你?
  我捏紧她的脖子,手指寸寸扣拢,她开始时挣脱,到后来失去了力量,瘫软在地。我拾起地上的杯子碎片,朝她的脖颈用力剌下去,血如同激烈的骤雨般喷涌而出,飞射四散,模糊了我的目光。
  她眼神渐渐涣散,却突然笑了起来,轻轻道:“我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天天盼你早归。”声音淡下去,与她的生命一同消逝。
  大片红艳之中我突然瞥见一抹银色,晶莹光洁,仿如金属色泽。
  一丝白发,在她的满头黑发中,显得无比剌眼。
  
  
  此贴索魂 寒水月沙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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