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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儿头,你还好吗?

酸风射眸子
2008-07-22 14:55   收藏:0 回复:4 点击:3630

   
   在我搬进平房新居时,有人给我送来一条小狗儿,是那种非纯种名贵的“柴狗”。那时它刚过满月,晚上还吵夜。我就叫它“叭儿头”——普通的小狗,普通的名字。
   叭儿头一身毛绒绒的浅黄,又浮着一层黑,于是,它变得黑不黑黄不黄灰不灰的颜色。然而它的小脸长得很生动:各种三角形在它脸上和谐地组合:浅褐色的三角脸上缀着两只三角眼,它们永远都是亮晶晶湿漉漉的。它的两只耳朵叠下来呈倒三角,那三角的下缘栽了一个V形黑绒边。叭儿头看我的时候是一种极其认真的样子:歪着头,歪到90度,左边歪一下,右边再歪一下,然后再左边歪一下。尾巴轻轻地频率很低地拍着地。我称它为“审视”,或者说是真正的从“根儿”上对我进行研究。叭儿头有一只乌嘴,鼻头圆圆的、湿湿的、凉凉的,它闻你的手时,你会有痒稣稣的感动,你觉得它就是你的孩子。
   刚来时,它想妈妈和伙伴,“吱吱”叫个不停,晚上尤甚。不管怎样,我还是从屋中将它抱到门房的门洞内。我从玻璃窗内看见它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就听到它愈发凄凉地呼唤。我想,大约它害怕得想退而求其次:我不进屋,可我在堂屋总还行吧?我便生出了恻隐:半夜里再出去把它抱进来,又把它的“床”,一个放着棉絮的纸箱拿进来,将它放在里边。从此它不再到院内过夜。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鲁迅《铸剑》中的眉间尺,以及他对那只老鼠的逗弄。
   刚来时,我把小指伸给它,它用舌头紧紧地裹住指尖,用力地吸吮。我曾为这一欺骗而骄傲,后来觉得过份了,便在指尖上蘸一点糖水。再后来,它对吸吮的兴趣逐渐被撕咬所代替:它用一种“呜呜”的咆哮来威胁我的手指,并呲开牙。我看到那交错的白得令人羡慕的牙齿怎样叼住我的手指,又怎样夸张地晃着它的小脑袋往后拽。开始还是轻轻地,后来便发力了。我就叫:“喂喂,你还真咬哇!”它撒开嘴,围着我转一圈,尾巴轻轻地摇动着表示歉意。不过只一会儿,它就开始撕咬我的裤腿了。有时我蹲下来再陪它玩一会儿,多数时候我就用脚没轻没重地拨拉它,它会翻个跟头“吱”地一声,头附在地面上眼睛向上瞟我一眼,然后走开。不过只一会儿的工夫,它又兴高采烈地追着我撕扯我的裤脚了。
   叭儿头离开我们,缘起是它犯了一个错误:那天午饭后,它进了屋,见我们都不理它,便自得其乐地追起自己的尾巴尖儿来。不知什么时候,它跑进西屋,在电视下面撕咬起电视天线来,等我发现时,那同轴电缆已然被它啮断。我像旧小说中所说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掐住叭儿头脖颈并把它拎起来,它吓得“吱吱”地叫着,但我不管,打开堂屋门,“啪”地一声扔了出去。我见它在水泥甬路上滑出三米多远,嘴里发出无助的“吱留吱留”的呻吟。我妻子本不喜欢养宠物,但也冲我发了火:“你这是干什么!”等我晚上下班回来,叭儿头已经走了,据说送人了。我心里有一点失落,但不久就把它忘记了。叭儿头在我家只呆了一个多月。
   从那以后,我不再养狗和任何宠物。不过,我还经常想起我的叭儿头。我甚至想,如果它跟我那样反复无常,而我像它那样没心没肺,也许我们就像庄子所说的“相忘于江湖”了,至少我会如此。
   叭儿头,你还好吗?
  
原创[文.浮生杂记]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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