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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走西口的日子

花荟
2008-02-18 18:14   收藏:0 回复:0 点击:5097

    (小说)
  
   哥哥走西口的日子
  
   作者 花荟
  
   一个久远的往事,
   一段血与泪的故事,
   一组缓慢而沉重的脚步。。。。。。
  
   -----题记
  
   伟林缓缓地开着黑色吉普车,在盘山公路上慢慢行驶。
   走多少时候了?走了几个时辰?他模糊了,记不清。对了,是昨晚八点从家里起程的。晚上,他喜欢静静地一个人走,驾驭着吉普,缓缓地在很漫长的蜿蜒盘山公路上行走。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多好,回忆个事,追忆追忆朋友,是再好不过的。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不比以往,是个特别的日子,四月八日,是清明节过去三天的日子,一个特别朋友生日的纪念日。
   但在这个时辰,在这个时刻,对伟林来说,是个太心酸的日子。心酸得掉泪,肚里像压了块石头,简直闷得要死。
   可他不愿死,愿意强坚地活着,愿意为死去的人活着,起码,这是人生的标准,是一个人正常理智的思维,能对得起死者,能对得起曾对自己付出爱心的人。这样活着,能纪念死者,也能为人生付出一点该付出的。
   车内感觉空气很窒息,可能与他的心情有关吧。伟林把车窗稍微打开一点,留点缝隙,串通空气,让里外的世界交融一点。
   车外,天阴沉沉,雾迷蒙蒙,细微的小雨散漫着,好似也沉寂的样子,为一个不该死去的人哀悼,或者为那个不该发生的悲壮的事在向苍天默默地倾诉祈祷吧。
  
   四月的日子,对每个人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境,不同的心境凝造成不同的气氛,不同的环境。
   那一年,对伟林来说,也是人生起步的第一个起跑线吧,高中毕业了,高不成,低不就,大学没考上,回家务农也不甘心,干脆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也不怕别人说什么了,给父母要了二百元钱,小背包一打,抗上就走,外出打工混日子,或许,能闯出个天下来。
   那天搭乘了个长途客车,客车里坐了十余人。客车是通往省城的,这辆客车是这一带仅有的一辆一天只有一班次通往省城的客车。通往省城的路听说要经过四十来个乡镇的路口。
   伟林支付了六十元的路费后,领到一张小小的长途客车坐票。他小心翼翼地把车票揣进怀里,象傻孩子般地乖乖坐到了靠近司机座的另一个座上,把行李包放到座上方的行李架上。
   司机是一个女的,很年轻,大不了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细白嫩脸,秀丽大眼,乌黑长发,身着西装革履,很是潇洒英姿的样子。尤其她那头披肩长发,从肩头上像瀑布一般一泻而下,着实给人留下难忘的记忆。
   伟林很希奇,同时也很佩服和羡慕。看人家,还是个女的,看年岁要比自己小一两岁,可人家多能干,独自驾驭长途客车,来去送往过路行人,真了不起!而自己,沦落到去打工的穷酸模样。。。。他不愿意想自己。或许女司机的家庭很不一般吧,或许她的父母是省城里很了不起的人物呢!
   伟林很想与女司机搭搭话,问问她有关人生方面的一些看法,一是因为她与他时代相近,二是她涉足先蹬,三是她一定有丰富的理论和实际经验,肯定能给自己许多启发呢!但是,因为身世的不同,因为与人家是陌路人,根本不了解,所以他坐得离她很近,但又似乎感觉和她很远,怯口得很,试了几次,都把要说话的勇气收了回来。
   车还没有启动。女司机坐在那里,一边吃一颗橘子,一边在翻看一本《女友》杂志,她看得很有滋味,时而吃东西的口停住,微微笑一两下,又继续吃,继续看。大概是她太专心,衣袋里的手帽掉地上了,竟然一点不知。伟林羞红着脸,终于找到说话的借口,捏捏着说:“喂,您的手帽掉地上了。。。。。。”
   女司机一楞,凑了下伟林,看见掉在地上的手帽,醒悟过来,对伟林轻轻一笑,说:“呵呵,谢谢提醒!”就弯腰拾了起来,凑了凑腕上的表,知道离开车还有几分钟时间,就又聚精会神地看她的杂志。
   伟林松了口气,见又没了说话的机会,感到很失意。看样子,女司机很留恋于看杂志,对杂志是如痴如醉,你要不主动找话给她搭话,她是不会把自己的视线从那上边离开的。伟林再次鼓了鼓勇气,轻轻的说道:“您特别喜欢看书。”
   女司机看着书,脸并没离开,顺口说道:“没事,打发时间。”
   伟林赞许地笑笑。女司机又补充一句:
   “再说,开卷有益呢!每次从里面总会得到些什么。”
   伟林接续说:“您学问一定很广!”
   女司机抬起头,微微一笑:
   “谢谢夸奖,其实并非如此。”索性把书收拾起来,上下打量打量伟林和他的行李包,随便搭起话来:
   “外出打工?”
   “嘿嘿,走投无路了,不得不如此。很羡慕您,了不起的!”伟林实话实说。
   女司机倒不好意思了:“那里呀,我们年轻人应该这样。”
   “我却远不及您!”伟林饱含敬意又很失意地说。
   “别说泄气话,后来者居上。祝福您,或许您的将来更辉煌!”女司机说。
   “谢谢您祝福,您是我的榜样,很希望能得到您更多的帮助,您这人挺好,很感激您的鼓励,我会永远纪念的!”伟林一激动,一连说出五个带您字的话来。
   女司机显然也很激动,说:“您是一个有情有谊的人,难得!也是我们途中懈逅,缘中有份。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李娟,木子李,女字旁娟。以后有事就到这辆客车上来找我。有难处,能帮助的话,我一定会尽全力!”
   什么?伟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哪,和我交朋友?我配吗?她人美如天仙,身份强我百倍!他受宠若惊,惊喜万分,知道不是梦幻,赶紧感谢不尽地说道:“太谢谢您看得起我了!我叫伟林,伟大的伟,林业的林。我有空一定来看您!”
   “伟林?好动听的名字!伟林伟林,愿您强壮的体魄真正成为威武的林!”李娟眼睛放光,很是高兴。
   伟林的脸却又羞红了:“您别老夸奖我,我很惭愧的。您看着我个子很高,其实是个空架子,没一点力气,只有其名,并无其实的!”
   “呵呵,谦虚什么?”李娟有点开玩笑说,“人高马大,多吃多喝,养足其膘,一定是魁梧大汉子,看谁敢欺负您!”又说:“您一米几的个子?体重多少?”
   伟林的脸更通红了:“我实在不好意思,一米七零的个子,体重才一百一,真真正正是个空心大罗卜的!”
   “什么呀,咋老是空的、空的,您不会来点实的嘛!”李娟鼓着脸腮子,假装不高兴的样子,“我可不愿听您说看不起自己的话哦!”
   伟林歉意地笑笑,赶紧陪不是说:“对不起,我不该惹您生气的。请原谅啊!”
   正说话间,车外靠近大门口的那家小卖部里有个女声叫道:“李娟,有你老家你爸妈给你捎来的一封信!”
   李娟轻快地答应了一声,就对伟林说:“还差三分钟出车,您等一下,我取封信,顺便买点东西!”就一闪身不见了。
   伟林心情很是激动,他庆幸没考上学,出来打工第一天就碰到这么好的运气,结交上这样一位潇洒、漂亮、热情、大方,文化很高、素质很好、条件又很优越的姑娘。他意识到好运在向他招手,说不定这个李娟以后能给他更多的帮助呢!不过,别的奢望,他可一点不敢想。
   不久,李娟回来了,除拿一封信以外,还提了一塑料袋橘子,外加两包瓜子,到跟前就扔给伟林一包:“吃,今天遇着您我很高兴,咱们话相投,脾气相近,又有奇遇缘分。出门在外靠朋友,您使我今天格外地开心!”
   说着,从塑料袋里掏出四颗橘子,往伟林的座前一放,说:“这也是你的!既然成了朋友,就不要见外哟!你能吃,就是看得起我;你能敞开心,说明我们的缘分大!”
   伟林从来还没有接受过异性的这么热情,对李娟的这一举动感到真是承受不住,感觉无所适从了:“我……我……”竟支唔着说不出话来。
   李娟看到伟林这样,就一脸的不高兴,说:“咋,看不起我哦?那好,别吃了,我收走,等于我们不认识,还是陌路人!”说着,就要把东西收回。
   伟林急急忙忙说:“我吃我吃,你别生气啊!”拿上一颗橘子,当苹果一样就往口里塞,咬上半口却又苦涩地退出来,知道吃错了!
   李娟被伟林的窘迫表演逗得咯咯咯地大笑起来,笑得是那么开心,弯了腰,眼里出了泪,披散的长发在她的肩头上象波浪一样翻滚。
   伟林通红着脸,也跟着嘿嘿嘿地傻笑起来,故作镇静地剥着橘子皮,大口大口地吃开了。
  
   车开始启动了,缓缓地穿过街面上的人流,驶出了城郊,车速慢慢加快了。
   李娟开车竟然很熟练,手把方向盘,稳稳地让车前行,不时地跟伟林搭话,说些两个人都挺关心的事情。
   交谈中,伟林知道李娟并非城里人,她的父母也并非什么大人物,她也是乡下人,身居某个乡镇的大山里边。她的父母是庄户里实实在在的农民,以种田为生。李娟姐妹三个,李娟为老三,两个姐姐都已出嫁给邻村。按她父母的说法,大闺女二闺女都没出息,唯独遇着李娟,争强好胜爱学,就省吃俭用,极力地供她上学,巴望她有出头之日。不料想,学习好并不等于命运好,最后还是被人家分数高的挤掉了。李娟的父母虽然感觉很悔气,但李娟却咬咬牙,狠狠心,向父母洒了几滴泪,掏要了三百元钱,竟然到县城,边打工、边学习起汽车驾驶技术来,而后,通过一个转弯的远门舅舅,把她推荐介绍安排到了县客车站,驾驭起了客车。先是发短途,后是长途,李娟的胆子越来越大,插上翅膀,满世界地飞起来了。李娟感到很荣幸,她的父母也感到很光采,不时地从老家里捎信上来,问问女儿长女儿短的,一个闺女家,在外千万当心留意,别出了什么事。
   伟林被李娟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从内心里感谢这可能是老天的安排,让他们相逢。如果真正是老天的撮合,他一定要好好保护李娟,让李娟幸福、安全一辈子!
   说到高兴处,李娟愉悦地告诉伟林说:这块地带,沿线几十个县市,交通都很闭塞,东上西去,很不方便,仅现在这辆小小的客车,根本满足不了大家的要求。为了发展经济,开发大西北,据内部消息人士透露,国家决定拿出几个亿,在这条沿线上,兴建一条东上西去的交通铁路,让大家出门更方便。到那时,我这辆客车就退居二线了,我呢,也得适应新时代,学习操作开火车,当一名呱呱叫的火车女司机,那时,叫你跟上沾沾大光!
   伟林听李娟这样畅谈心曲,很兴奋,感到这时代在变,变化太快!心想,这李娟非同一般女子啊,自己能有幸结交她,真幸运、幸福!别的也不敢想了。
  
   往事不堪回首,仿佛是在昨天,又似乎很遥远。伟林不愿想下去,把视线从回忆中收回。
   他凑凑腕上的表,时针已指向中午十一点。
   他把吉普车速度放慢了一点,朝外边左右看看,自言自语,差不多到了,这节路该走尽了。
   窗外一片迷茫,细雨雾气缠裹着,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样子,这边是坡,那边是林,后边是崖,前边是通往细雨雾气深处的一条公路。
   林子里并非是林木,而是庄户的果木园。当时李娟介绍说,这里属偏僻区,农户不多,人口稀少,被省里划为贫困县,又被县里划为贫困小区,指定为以后的旅游开发区,所以大片大片土地被有胆量的农户承包了,栽上了果树,成了果木林。现在林子里树上的花已开了,只是逢上了这春雨,雾蒙蒙,雨细细,朵朵花儿在雨中发呆。
   哦,快到了,前边不远处,那个耸立的青崖边上,屹立的不是那棵不倒松吗?不倒松还是那个样子,在苦苦地守望着自己的什么亲人!
   伟林透过浓雾,真切地看见那棵不倒松还屹立在那里,还是那个样子。李娟当时说,这棵松树至少也有六七百年的历史了,村里的老年人说,这是守望树,在盼归自己的亲人。说是远古时候,因战乱,有个男人去打仗,一去未归,他的女人就花作松树,一直在守望了。李娟说这个故事的时候,眼里莹莹的,显然她是被故事感动的。
   这时候,伟林看见那棵松,不觉眼里也莹莹的了,自言自语:“李娟,你现在哪里?你能看见我吗?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来了,你却。。。。。”想到这,伟林眼泪就不由地一涌而下。。。。。。。
  
   那天中午,客车在一小镇上歇了几分钟,李娟买了两包盒饭,和伟林一人一盒。伟林坚决要付款,李娟却执意没要,说,朋友,论什么你我!伟林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感动得眼睛又湿润了。
   没停,车又启动,走上盘山公路,开始穿越深山老林。
   说是深山老林,其实属原始森林,听说方圆有八百里。这边一部分,属这个县区域,那边一部分,就属另一个市区域了。听说林子里有稀有的狼、猩猩、山猪、野獾等动物,难怪这块区域被国家列为重点保护区呢!
   这个原始森林的年代,无人能说清,森林里到底有些什么稀有动物和鲜为人知的事,人也无法证实。据说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组,正是寄予这种愿望,专门派了一个摄制组,远赴这个区域,进行过为时半个月之久的采访,焦点访谈栏目每日进行跟踪报道(听说那时这条直通的交通要道还没开通,两个区域无法通行),却不想,摄制组的同志,因为在林子里没有了信号,失去了方向,迷了阵,再也摸不出去了,吓得很年轻的女报道员都哭了。但哭了也没有办法呀,还得拼着毅力往前摸。结果,不知道走了几天,终于走出境了,但他们惊异地反现,进去时,是从另一个县区域进入,而出来时,却到另一个市区域了。
   客车慢慢地往前行驶,时而转弯,时而爬坡,时而穿过一个小夹道,把无数的林子带远远地甩向身后。林子里的树木特别多,特别高,株株特别密,看着好像有千根万根,让人头旋晕。深山幽谷呢?很深,很宽,岭与岭之间相隔很遥远,如果站在岭这边,看岭那边,那边人的身子远远没有这边人的手指头大。如果你拉开嗓子叫那边的人,十有八九也是无法听到的。
   当客车行走到一个底槽洼洼转弯处时,忽然,从侧面树深处闯出三个年青小伙,手持棍棒,骂骂咧咧跑到客车跟前,拦住去路,说过他的道,也不跟他商量,太大胆了。就朝车上看看,见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只不过十来个人,又发现司机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就喜上眉梢,挤眉弄眼,来了精神,皮笑肉不笑说:
   “麻烦车主跟我们走一趟!”
   三个年青小伙打扮得四不象,一个戴黑色笠帽,嘴里吊根香烟,贼眉鼠眼的;一个戴黑墨镜,手拿短棍;还有一个呢?手里也操根棒。这一看没一个好东西,中途打劫的架势,不务正业的货色。现在又盯住李娟,分明是想占她的便宜了。
   伟林心头捏了一把汗,暗暗叫苦,替李娟担心着急,并赶快出来解围说:“朋友,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好商量!”
   “呵,你他*的是什么人?来管闲事?!你是车主吗?”戴笠帽的口吐一股香烟,歪着头,眯着眼看伟林。
   伟林沉住气,放大胆,也不怕得罪李娟了,说:“是啊,她是我媳妇。。。”一句话没说完,却不由得脸红了,赶快强作镇静。
   戴墨镜的跨前一步,用棒一顶伟林的胸部说:
   “闪开,什么你媳妇,别他*的自找没趣!你不看刚才跟你说话的什么人吗?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市公安局*局长家的公子----宏哥!我们怕谁?快让女司机说话!”
   伟林有点生气,心想,怪不得这人说话这么横,是有来头,是有后台,老子掌着大权,好好的世界,被这帮人糟蹋坏了!怎么着,你们有权、有势,就该欺压人了?就该吃人了?!就口气变硬,说:
   “伙计,你什么意思?”
   戴墨镜的一愣,鼻子一哼,说:“呵呵,什么意思,我叫你认识我是谁,来搅我们的好事!”
   说着,就用短棒朝伟林打过去,伟林躲闪不及,被横扫过来的棍棒一下打到脸上,牙血立时出来,疼得他“哎哟”一声,眼睛就有金星出来,一手捂嘴,气愤已极,奋勇地扑将上去:“你这小子也太恶毒了!”墨镜歹徒急躲,但伟林势头太猛,一下被扑倒在客车夹道里,两个人撕打起来。
   李娟十分厌憎与这帮人来往,本不想理睬他们,心想能胡弄过去就算了,但看到现在的阵势越闹越大,更何况刚刚认识的伟林为她出头露面,遭到那样的暴打,心中的愤怒不禁燃燃升起,愤慨地嚷道:
   “你们这伙人,有什么话就说,凭什么打人?拿着棍棒就是正人君子吗?”
   戴笠帽的对李娟淫荡地笑笑,说:“就让你跟我们走一趟。。。”
   李娟:“去哪儿?荒山野林的这儿又没有一户人家,去哪儿?有什么话在这儿直说!”
   戴笠帽的悄悄地嘻笑:“不行哎,就到那边没人的地方,陪我们玩玩。。。”
   这时,伟林从那边听到这话,跳转起身,篡紧拳头,直奔戴笠帽的,一手抓住戴笠帽的衣服,拳头就朝其脸上恨恨地砸下去:“玩,玩,回家玩你的妹妹去!”直打得戴笠帽的歪过了头去。
   而那边戴墨镜的却也已起身,转过来,操起棍棒,朝伟林的头上,就是狠狠地一棒:“操你*的。。。”而他的另一个伙计呢,也趁热打铁,跟过来,朝伟林的肩上,给了狠狠的一棒。伟林顿感一阵旋晕,头嗡嗡作响,倒在地上。而刚刚挨了打的那个戴笠帽的,也解气地扑过来,朝伟林的头上、身上,又是狠一顿暴打:“我叫你小子狂,我叫你小子狂。。。。。。!”
   这时候,李娟再看不下去,朝车上的顾客呼道:“大家快起来帮帮忙吧!”
   而满车的顾客们却都畏畏缩缩,视而不见,甚至有胆小的,提起行李,挤坐到了客车后边,给歹徒提供打架的场地,并没有一个人因为李娟的招呼,站出来替伟林说一句话。看看伟林倒在地上,脸上、手上都带了血迹,再没有反抗的能力,而那几个恶徒还在拳脚相加,李娟就暴怒地吼道: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你们到底要怎样?”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还在动着手脚的三个歹徒听李娟这样说,这才停下手来,戴笠帽的说:
   “还是那句话,你跟我们走一趟。否则,就结束他的这条小命!”指指倒在地上再不能动弹的伟林,恶狠狠的样子。
   伟林在地上听到这样的说话,努力地睁开眼睛,叫出声:“不能去,不能去李娟,这帮恶棍。。。。。。”就趁其不防,朝戴笠帽的歹徒脚脖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戴笠帽的像杀猪一般嚎叫着,掂起一只脚,双手搂住,在原地蹦着高儿兜圈子。继而过来,气急败坏地对着滚在地上的伟林,朝其头上、身上又是狠一顿暴打。
   伟林被打得说不出话,张不开口,头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中,听李娟说:“你们不要再打他,我跟你们去!”伟林很努力地想说什么,但已由不得自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大一会,伟林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原地躺着,却不见了李娟和那几个持棍棒的歹徒。满车的顾客都在,一个个脸上的惊悸仍带着,不敢搭理伟林。伟林努力地想坐起却不能,只对满车的顾客说:“你们。。。。。好狠的心,也不帮帮忙。。。。。。!”
   十多个顾客没有人敢跟伟林说话,只有一个年岁较大的,悄悄搭言说:“这帮人太恶了。。。。。我们,谁也帮不了谁。。。。。。”
   伟林再也懒得塔理他们,眼角不觉有泪下来,心中默念:“完了,完了!李娟,你在哪里。。。。。。”就脑子里一片空白,再没有思想。
   停了一会,才发现李娟跟那三个歹徒相跟上回来。伟林发现,李娟头发有些零乱,眼角里有一丝悲哀,有一丝伤感,只看了伟林一眼,就匆匆地移转视线,再不敢回看。
   伟林轻轻地叫一声:“李娟。。。。。。”
   李娟坐在司机座上,脸上显出深沉与刚毅,没有其它表情,对伟林的叫声也没理睬。三个歹徒围着李娟坐了,挤眉弄眼的,又说又笑。伟林感到阵阵悲哀,闭上眼睛,泪水不觉顺着眼角,再次涌流下来。
   三个歹徒说:“平安无事了,开车!”
   李娟无动于衷,一动不动。
   满车的顾客看着三个歹徒缓了口气,也不感觉害怕了,纷纷议论起来:
   “快开车吧姑娘,要不就误我们的事了!”
   “我媳妇说好在车站等我呢,到迟了,她一定急坏了!”
   “我妹妹也说好接我的!”
   李娟始终一动不动。三个歹徒就又开始强行逼迫,李娟这才讲出条件,让伟林下车,要么就是不开!原因,伟林伤势过重,动弹不得,拉到省城是个麻烦!
   三个歹徒说:“这有何难!”就有两个起来,在顾客里招呼上一个年轻的小伙,三个人把伟林架着,强行推下了车 。并且,把他的行李,一古脑儿,统统全抛了下去。
   伟林叫着拼力挣扎,不愿下去,但那里由得了他自己?被几双粗暴的手拽着,重重地摔到了公路上,客车这才呼啸着一拥而去。
   伟林瘫爬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呼啸而去的客车,好长一会,好长一会,他简直不敢相信,李娟怎会这样做?忽然,他一下如梦初醒,大彻大悟,阵阵热泪如泉涌般滚下,心中撕裂般地喊一声:“李娟——!”就再次昏了过去。
  
   第二天伟林醒来的时候,已是在一家庄户的坑头上了。
   庄户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务农,种几亩小田,另外还放着一群羊。在放羊时,他发现了昏迷在路中的伟林,看到他满身满脸带着血迹,知道是被人打了。好心支使他,把伟林背了回来,让在自己家里调养。伟林知道原委后,感动得流下泪来,并详细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老汉姓缸,伟林就叫他老缸叔。老缸叔顿了顿,深有感触地说:“这世道,活个人,难呐!”接着,他也讲述了他昨天的一个经历:“我昨天,在野外放羊,亲眼看见有一辆客车开下了深深的悬崖。我先是听见山间里有滚石般的乱响,赶快顺着声音跑到崖边上看,只见却是一辆正在往悬崖下翻滚着的一辆客车,客车不知翻了有几十个跟头,才滚到了最底层,那时的惨状,实在不忍心让人看。。。。。。”
   老缸叔说到这里时泪都出来了:“我想,不知这辆客车上有多少个人,一个人一个家庭,都破了,不全了。。。。。我当时心不死,想下到崖下看看,到底还有没有活人,却想想,又苦笑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客车掉下悬崖后,又翻了几十个滚,才到沟底,这下去哪有好呀!再一个,我从这儿根本下不去,得绕七八里远到山根下后,才能转到那儿,转到那儿时,大半天时间早过了,就有活人也早死了。再退一步,就说有个活人,需要医治,上哪儿找人?去哪儿医治?怎样去?这儿荒山野林的,几十里远没有人户,去镇上就得三十多里走。。。。。。干脆没去山下,而在返回的途中,就遇到了伟林,这样说来,肯定是你坐过的那辆车了!”
   伟林深深地一惊,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由不得歇斯底里地再次痛叫一声:“李娟——!”只感觉头阵阵旋晕,本想起来拼着命跑去看个究竟,最后见一下李娟的遗容,却是再也不能了。他深深地痛恨自己,为什么不争气呢?为什么不能击败对方,给对方狠狠地打击,保护李娟呢?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将那几个歹徒打成泥浆,以解忿恨,来讨回李娟,而李娟,再也不能回来了。。。。。,用她单薄的身子,不,用她遭受的凌辱。。。。。。免除了自己的再挨打,保住了自己的命。。。。。。而她,舍弃自己年轻的生命,也除掉了几个又恶又狠的歹徒。。。。。。
   “李娟。。。。。。。”伟林心中痛苦地千万次地呼唤。
  
   两天以后,那个惊人的消息得到进一步的证实,—老缸叔从外边带回来消息说:山外边来了好些人,听说有省里的头,和电视台的记者,光大车、小车就来了七八辆,在车出事的地方察看了好久,录了相,也拍了照,说车里总共死了十二个人,是什么人都无法辨认了。死的人下场都挺可怜,许多尸首都不全了,有的没了头,有的少了胳膊缺了腿,有的肚子里的肠子还被挂到了半崖上的树梢上。。。。。。死人都被抬走了,客车却在深深的山谷中被摔成了一堆烂铁,无法拉走,丢在那里了。
  
   伟林在老缸叔家养了二十多天伤,基本上调养好了以后,就搭上新开通的一辆客车,怀着悻悻的心情进了省城,在省城打工半年多。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又南下去了深圳,到一家国材公司作了一个职员,很得老板的赏识,先是提拔为总部采购员,继之又任为总公司人事科科长,直到现在。
  
   绵绵小雨稀稀沥沥,沉沉白雾笼罩世界。。。。。。
   依然是旧景、旧物,山上有柿树,有盼归树,山下有岩石,有还照常流荡的小溪,山还是那么高,地还是那么平,而伟林的重归,给他心的深处,带来片片凄凉。。。。。。
   在车出事的岭头,伟林驻立在那里,好久、好久。。。。。。。
   同时,他也想了很多、很多。。。。。。
   而后,伟林独步沿着小路走了一二里,来到了当年在那里养过二十多天伤的小杨庄,想看一看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缸叔。小杨庄当时只有三户人家,却都不姓杨。听说这是因为以前这里是杨家宅院的缘故。杨家宅院是一户财主,势力很大,不知道后来是因为人口衰落了,还是迁往了他乡,没人了,就被后来搬迁到这里的几户占居了。而今,小杨庄怎么样了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小杨庄几所房子却也在沉雾迷蒙的细雨中沉静了,没有了人烟,几所房子已失去完好的模样,大都没了顶盖,成了光秃秃的一片残垣墙,在雨中傻傻地呆立,好似多年败落没经修复的庙宇。
   伟林莫名其妙地惊呆了。
   无奈,伟林拖着沉重的双腿向村口移去,却意外地在小泉边碰见一个正来在这里喂鱼的村农,伟林赶紧主动上去,与他搭话,问这儿的一些情况,这里原先的几户人家呢?
   村农叹了口气说:
   “唉,啥也不是,都是咱这儿注定是个穷地方,不留人呐!我是镇上的一个小户,因咱这带被国家划为旅游开发区,我就利用这儿这个活泉来养鱼。国家为了支持咱这儿,往下拨了一百万,让修公路搞开发,建设旅游基地,搞小型工厂。路倒是修好了,小型工厂也建了一个,但不知啥原因,还没建成,却中途停了。这儿逢旅游的日子,也能来好些人参观山水,半年前,有川北两口子,在这儿还开了个酒馆,因为游客不少,生意还可以,但没开多久,被人砸了店,店主也挨了打,酒馆就悄无声息地撤了。这儿的几户人家呢,前年我来这儿养鱼的时候还在,听说因为他们半夜里时常受到惊吓,后来慢慢地搬走了。我这养鱼呢?也是该撤的对象了,只养鱼不成鱼,只放鱼不见鱼,自己养鱼自己吃不上,不养鱼的反倒享受得美。不行,我赔本大了,再干下去,我人都回不去了!”
   伟林听过这话,一阵心酸,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有劝养鱼的村农说:
   “慢慢的,一切都会好的,开头,就这样。。。。。。”
  
   山间曲曲弯弯的小路上,伟林迈着沉重的脚步在前行。到现在,他真的对许多的事困惑不解了,还有那个老缸叔,他现在搬到哪儿去了呢?时代的脚步啊,为什么迈得这么缓慢和沉重呢?
   伟林心中深深地感慨。
  
   公路上,伟林开着吉普车,缓缓地前行,小心翼翼地。。。。。。
  
   2008年1月23日
  

作者签名:
花荟

原创[文.浮 世]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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