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
　　 “……”
　　 “尊敬的院长。”
　　 “……”
　　 “大慈大悲妙手回春四海仰望的院长。”
　　 “唔……什么事?你不要阿谀，不要恭维。我可是不喜欢那一套的。”
　　 “是，院长。可以问一问你吗?我叫大番薯，我自己真笨，您教我吧。”
　　 “问吧。你还有一点虚心，好孩子。”
　　 “有一件事……”
　　 “说吧。”
　　 “有一件事……”
　　 “说呀，怎么又不说呢?”
　　 “有一件事……”
　　 “……”
　　 “院长!”
　　 “唔……”
　　 “有一件事-----”
　　 “真讨厌！好吧，不说我就走了。”
　　 “哎呀，我在等你回答，怎么就走了?”
　　 “等我回答?真见鬼！你不说我回答什么！看你吞吞吐吐的，想好了再来问我吧!”
　　 “我已经说了呢。”
　　 “说了?说了什么?算我耳聋!”
　　 “说了，我是说了：有一件事-----”
　　 “这就说了?”
　　 “说了。”
　　 “说了?”
　　 “是，说了。”
　　 “什么事!”
　　 “您还不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哎呀，我以为您知道了呢。您不是说过：你不用多讲，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凭我的眼睛，一看就知道……”
　　 “混蛋！竟然-----我早就看出你是这个意思！想------真混蛋！你这个坏家伙!”
　　 “不要发火，院长。我不，不是这个……您是说我想……想什么呢？想抓您的痛脚这个意思吧？不！不是的，您猜错了……”
　　“还说不是！混蛋！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好斗的公鸡！你这个坏家伙!”
　　“怎么总骂我呢，刚才您还说我是个好孩子呢?”
　　“哼！你这个坏家伙！刚刚不吃奶了，就学得那么坏了！阴阴阳阳的，想跟我斗！你有什么本事！我吃盐都多过你吃米！想抓我痛脚？真放屁!”
　　“不，院长，真的，我一心是要请教您来的。我是从好远好远来的呀……”
　　“哼！赶来放屁!”
　　“不，不是的。现在我问您吧……”
　　“哼!”
　　“我是个医生……”
　　“你是医生?”
　　“是的，医生。”
　　“你也可以给人医病?”
　　“是的，我也给人医病呢。我给人医肚痛，头痛，伤风感冒，咳……咳什么呢？咳……咳，就象我现在这样的，有痰吐出来的。”
　　“算了！算了！真废话！咳咳什么，咳嗽!”
　　“哎呀，真谢谢您了！这个是读‘瘦’字吗？我向来就不知这个字读什么音好！您怎么就知我不会读这个字？您真行，真的我一开口您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不要口是心非!”
　　“哪里会呢，刚才我惹您生了一点小小的气，正是因为太心口如一而发生了误会。”
　　“狡辩……”
　　“不------哎，您相信我吧。 ‘一个人完全崇拜一个人，他在他面前必定是拘拘谨谨的，因此也就不免有些比如出洋相的行为’。 这句话好象是谁说的?”
　　“唔……有一点道理。”
　　“我说下去吧，我说到哪里了呢?”
　　“你说你是医生，也给人医病了。但是我要提醒你：你应该说你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
　　“当然的，不然我还用得着来向您请教吗?”
　　“你这话-----”
　　“我赶快纠正：我即使成了名医，也永远要向院长您请教-----哎又错了，应该说我这样的大番薯永远也不会成为名医的，但即使幸运的象瞎猫碰到死老鼠一样碰巧的成了，也永远比不上院长的。”
　　“你还有一点虚心。记住：这是一个人最根本的态度!”
　　“记住了。”
　　“唔。说下去吧。你说你要请教我，碰到什么难题了吧？好孩子。”
　　“是的，我碰到了一个难题。我正在研究。不过，如果我不研究，也就不是什么难题了，反正我现在又没有给他医，我又不是专业医生，不过……”
　　“慢点，我要问你：怪不得我想呢，你是医生，怎么我不认识呢?不是专业的，那你是……”
　　“民间医生。一个山区的。”
　　“哦……好象见过吧?……想起来了……”
　　“我参加过你的培训班，三天。”
　　“也算是我的学生了！说下去！你说你在研究，不过……不过怎样呢?”
　　“不过，如果我不研究，也就不是什么难题了。只是我想……”
　　“想一举成名!”
　　“也有一点吧。不过我想：既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个医生，并且又真的做了，就不应该忍心看着有的病人不生不死的，而自己又看见着，又没有办法去医……”
　　“说下去。”
　　“我研究了很久，毫无办法，就只好请教您来了。”
　　“什么病?”
　　“失恋后的神经病。”
　　“这是没办法医的。凭我的经验，唯有失恋后的精神病者不可医治。”
　　“这……好象是的，好象有一本书也是这么说着。不过……”
　　“当然啦，英雄所见略同嘛。但我的看法比书上的更好，因为我有经验，结合了实际，也就是说：我的看法是正牌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不过，我想这并不是结论吧？正如古人开始时对许多疾病不知道怎样去治，后来慢慢的探索过来，终于逐渐的理解逐渐的晓得怎样去医治了。我看，现在所谓的不治之症，将来也是能够医治的……”
　　“那是将来的事。”
　　“那么现在呢?”
　　“现在只好由他。”
　　“是否应该探索呢?”
　　“年青人，敢想是好的，但是妄想就不好了，做事应该脚踏实地!”
　　“探索并不能说是妄想。”
　　“对权威的结论：‘失恋后的精神病患者不可治’，这是毋须探索的了。”
　　“那么，是永恒的了?”
　　“即使不是永恒吧，但至少在现在，甚至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可以说是 ‘永恒的结论!’”
　　“既然不是最终的结论，那‘至少现在,甚至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也不是 ‘永恒的结论’！就可以持异议，应该探索!”
　　“何必呢，即使将来或者可以医治，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将来的事。现在不应该胡思乱想，不应该持什么异议!”
　　“不对！当初古人在许多疾病并不了解的情况下，并没有推托这是将来的事……”
　　“你的成见真没意思！明知道是权威的结论，明知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有所突破，你还去探索，还不是枉费心机!”
　　“那么，是永恒的了?”
　　“反来复去，废话！好了，我不想和你磨时间了。”
　　“不，请您留步。您不是也曾经壮志满怀，而且进行过探索吗?”
　　“什么? 说清楚点!”
　　“您不是探索过吗?”
　　“探索过?我为什么要探索?我为什么要在这方面浪费我的精神?老实说，这些病人也够讨厌！好象是被魔鬼抓住了他们的心窍，成天疯疯颠颠的，真傻瓜！何必要发神经呢?自己造来的！幻想太多！什么美呀，情呀，爱呀，恋呀，想入非非，自作孽！我不同情这样的人!……注意！幻想太多是要发神经的!”
　　“不，您说的不对，不大对。不错，是自己造来的，是幻想太多了。但是，为什么有幻想呢?‘开劈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爱，正如人要吃饭一样，是很自然的事情，并不一定要被魔鬼迷住心窍，不迷，他也同样是要想恋爱的……”
　　“那么，他就要发神经了么?!恋爱也许并不奇怪，幻想也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发了神经,这就非常可恶!”
　　“但是他为什么发了神经呢？有一个例……”
　　“天晓得!”
　　“有一个……”
　　“别说了！知道了也没用!”
　　“没有用的？奇怪！那您是怎样去医治的呢?”
　　“怎么医?用抑制神经药，用麻醉药，用镇静药，用……还有电鞭!”
　　“这不能解决问题。”
　　“当然，我已经说过：这样的病人无法医治。”
　　“应该了解他们致病的原因……”
　　“这不在医生的范围，医生的任务只是医生！其余的我管不了。”
　　“但您却没有医生！您只医得不死不生！不在医生的范围内？您不负责!”
　　“你真大口气！你有本事！你没有责备我的权力!”
　　“本事我没有，但我却想研究；我没权力责备您，但我可以有权利责怪您!我说:您管得了!”
　　“你替我来!”
　　“我替您来?您真的肯让我替您来?那么，我首先就要废除您的那一套！我一定会鼓励打破对权威的迷信！我要对人们说：我们可以相信权威的结论，但我们不要相信那是永恒的结论!我要对病人一个一个分别的治疗，要说服病人相信医生并配合医生，要从他们致病的心理根源上找出治疗的办法，尽量做到慢慢的将他们的病根治!……”
　　“说大话！你不配做一个医生，也不象！说大话的人什么也做不来!”
　　“可是，这些话都是您说过的！并且，您也曾经这样做过！怎么，您忘了?”
　　“混帐！你敢诋毁！你这个野心家!……削尖脑袋的……混蛋!”
　　“是的，院长，我不象医生，您也不象!”
　　“我不象?! 我医好了多少人、多少病?! 幸好，你还受过我的培训!”
　　“不错，您医术高明，有学问，成绩显著。但这只是您过去的事情、过去的功劳。自从您功成名就之后，您变了，居心不良了，想使自己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仙了……”
　　“你污蔑!”
　　“如果您是一个纯粹的医生，即使您对不治之症毫无办法，也不管，我也不来和您辩论了，但您不是！您说您管不了，您却有空闲去偷听别人谈恋爱，然后强硬唆开，说是他们配不合！您说您管不了，您却不厌其烦的不准您手下的医生了解病人的病历，说是他们不应该浪费工作的时间！您说您管不了，为什么您要打击您的一个同事，四处宣称他的埋头工作,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树立他个人的形象想出风头！您说您管不了……”
　　“你诋毁!……你攻击!……”
　　“您好大喜功，您将一些只患小病或只是疑似自己有病而慕名而来向您求医的病人充作您治好的病例，大吹大擂！您……”
　　“你发疯！你……”
　　“您出风头，您乱指点乱议论乱试验乱来一通！您想发见新的东西，但您并不是为了科学，只是一心想着踏在医学经典之上!……”
　　“你……看得眼红了!……”
　　“但您不能有所发现，您就照搬书本，却又断章取义!……”
　　 “ 你混帐!……”
　　 “您越来越坏……”
　　“你乱放屁!……”
　　“您自己做不来，就妒贤嫉能，不准别人……”
　　“你也值得我妒嫉!? 亏你还受过我的培训!……”
　　“您只喜欢对您唯唯诺诺的人，您办培训班您授课您只不过是想培植羽翼，并且借此沽名钓誉！谁持有异议，您就开除谁……”
　　“呸！坏小子！一条大番薯！狂妄……野心家！空谈家……”
　　“您不准人说话!……”
　　“居然在我面前放肆！拿不得轻拿不得重！……大番薯!……”
　　“您专骂人!……”
　　“呸！坏蛋!……大番薯!……”
　　“院长，我已忍受您这么多的谩骂了，我也要不客气了：你这个大罗卜!”
　　“你这条大番薯! 大番薯，叫人吃了烂肚子!……”
　　“你这个大罗卜！大罗卜，叫人吃了化化气!”
　　“哼！等着瞧吧!”
　　“哈哈，健康的人是不怕罗卜化气的，只有虚弱的人才会有些受损。”
　　“你你你……害人虫！坏蛋！畜牲!!……快！快抓住他！这小子发了神经!”
　　“哎呀……”
　　“快！快追上!……”
　　“我要跑了……”
　　“喂……好孩子，不要跑!……”
　　“我跑远了，院长，我防备了您这一着……我已经练过快跑……再见!”
　　“有种的不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