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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和 泽

雨.塘
2007-08-05 12:21   收藏:0 回复:0 点击:2903

    水和泽是两个不同的孩子,两个比我小十一岁的女孩子。叫她们孩子并不过分。但不敢当面这样叫,怕她们反感。
  
   说话时,我就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可是把你们当大人的!”
  
   看来她们还是很受用,这会让她们觉得自己是被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三人碰到一起有点巧合。
  
   水给我发短信说要去照写真集,让我这个大朋友去陪。我欣然前往,太久没见这个小妹妹了,有些想。再说,一个月中我总会有半个月的无聊时间需要想办法打发。另一层想法,就有些庸人自扰了,担心这个夏季结束后要上高二的她,遇到某个“禽兽”摄影师遭到什么不必要的伤害。也不知怎么搞得,我这人对一些所谓的艺术家们并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们既高傲又变态。
  
   去了才知道,还有一个和水一起拍照的孩子——泽,一个美丽的像块紫水晶的女孩子。
  
   那个有些闷热的夏日,狭长的化妆间里摆放着一个长条沙发,便成了我临时的港湾,我舒服地坐在那儿。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以至于我常要小寐一下,可往往糊糊涂涂地睁开双眼时,两个女孩就变了另一付模样。她们走马灯似地换着妆,更着衣。一会儿如天使般清纯,一会儿又如舞者般娇艳。我惊叹化妆师的妙手,也惊艳水与泽的美丽。
  
   在化完妆等待进摄影棚时,两个女孩总会坐在我身边聊一聊,一会儿是水,一会儿是泽。
  
   梦境与现实混杂,思索与回忆并存。
  
   那天过的真的有些奇妙......
  
   水是很长时间的朋友了。第一次见到她还记忆深刻。是05年的春节,她是一个同事的女儿,和大人们一起来单位过年。
  
   饭桌上,有人夸我“有孩子缘”。
  
   我自信地笑着说:“孩子从6个月到16岁,我通吃,全部搞定!”
  
   水很有些不服气,说:“过了夏天,你就搞不定我了,我过16岁了!”
  
   我当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搞定”过了16岁的水,但肯定的是,在那个白雪皑皑的春节我似乎“搞定”了没过16岁的她。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在这个辈分有些混乱的关系里,她只喊我的大名,从没叫过姐或姨,我倒是很享受她这样对我的称呼,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代。
  
   我们一同堆了个大雪人,既精致又栩栩如生。那可以算得上单位成立以来堆出的最漂亮的雪人。以后,若干年中,再没有超过它的雪人诞生。是不是堆雪人也像某个艺术品的创作一样,是由心而生呀?那时的我们一定是开心而愉快的。
  
   水那时有点多动症,她对此直言不讳。
  
   她说:“我们老师有一次把我妈叫到学校说,你女儿总也坐不住,你们家长应该抽时间领孩子去看看医生。”
  
   说话时,她的两脚正踩在我宿舍的垃圾桶的边上,摇来摇去,调皮地问我:“你猜我妈咋回答的?”
  
   我摇摇头。
  
   她得意地说:“我妈直截了当地说,俺家水是有多动症。老师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随后便是她爽朗地大笑,她踩着垃圾桶的脚一滑,桶斜倒在地,垃圾溅出大半。这突发事件引起了她更大的笑声。她那“哈哈”的笑声把我的小屋瞬间塞得满满。
  
   那个冬天里,总是看她莫名其妙地跑。有一次我亲眼看到,她从三楼下来,确切地说是冲下来的,像个油门踩到底的小赛车,差点撞到二楼过道的墙上。幸好她自己有“独门”的制动方法,她将胳膊伸起推了一下墙,一米七修长的身体划过一个还算漂亮的弧线,避免了一场“人毁墙亡”的惨剧发生。
  
   不知为何,我却发自心底的喜欢她,总觉得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有些傻气,有些单纯,有些简单......
  
   化妆师已经帮水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蓬蓬裙,还将一对天使的翅膀绑在了她背后。头发盘了个髻,长长的白纱系在上面,白纱轻垂,在背后随风飘逸。
  
   “像个新娘子!”泽惊叹道。
  
   水进了摄影棚,泽便靠着我坐下,聊起天来。
  
   老实说,我对她是不了解的,我只知道她是水的好友,趁着暑假从加拿大回国探亲。
  
   她贴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衫,外面衬了一条黑色的背带棉布短裙,一头乌黑油亮的直发垂于背后,恬静而典雅,不笑时会觉得她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女人。不过,脚上的穿的运动鞋却出卖了她。
  
   “怎么样?在那里习惯吗?”我问。
  
   “还行,语言上还是有问题,基本会听,但说不行。”泽轻声地答。
  
   “学习压力也像水她们这么大吗?”我好奇。
  
   “当然没有了!我是被应试教育给甩到国外的。他们高中要学的知识也就相当于咱们这里初中要学的。下午三点就放学,作业也少。”泽有些得意。
  
   “那你在那还不成神童了!”我开起玩笑。
  
   泽的眼里放出了亮晶晶地光芒:“那还没达到,不过他们外国人在数学上真的是不行,他们从小用计算器用惯了,连买东西时一些简单的加减法都不会做。”
  
   “哈~哈~”我们笑起来,看来我们的应试教育也还不是一无是处的。
  
   “那你能融入当地孩子的圈子里吗?”我问。
  
   “现在还不能,很快融入他们的圈子的人大多都很外向,愿意玩。我不行,太静了!”泽答。
  
   对于一个在加拿大只待了三个月的泽来说,完全融入其中,好像不太可能。不过,都说孩子的适应能力强,相信她会在那里过的越来越好。
  
   水出了摄影棚,泽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棚中传来了泽“格格”的笑声,这笑声跳跃在我耳边,我在想,泽像个双面娇娃,不苟言笑时像个大人,笑起来又像个小孩。有点搞不懂。
  
   看着坐在化妆镜前重新定妆的水,我的思绪又回到了认识她的第二个春节......
  
   变了,一切都变了。她还是她,模样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整个人味道却变了。稚气脱去了不少,也不再像一年前那样蹦蹦跶跶,跑来跑去。很多时候,她会一个人看看电视,读读书。一年前是她粘着我,和我聊这聊那,没完没了。而一年后,则是我轻轻地敲开她的门,主动找她去聊天。
  
   我不记得,自己像她这么大,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蜕变。但水的改变却被我记在了心中。有点像毛毛虫变成蝴蝶,又有点像丑小鸭变成天鹅,似乎需要一个过程,但这个过程又转瞬即逝,说不好是从哪天开始,也说不好是在哪天结束。
  
   小女孩,女生,女人,每次名称的改变都预示着一个美丽时期的逝去。所有一切便只在记忆中存在,不管你觉得那个时期多么的让人流连忘返,多么的让人怀念,都将一去不回头。
  
   泽一直没出来,我猜测清新美丽的泽可能激起了摄影师创作的灵感吧!
  
   水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挤挤鼻子,对我说:“你看我是不是怪怪的?”
  
   水那细嫩的小脸被化妆师涂上了浓妆,眼皮上被沾上了一粒粒发光的人造钻,有点点诡异。她换上了一件白色长袖衬衫,脖子上系了一根黑色的小领带,下身则换上了一条黑红格子长裤。造型师还别有新意地在她头顶上戴了一顶黑色礼帽。水的这身中性打扮,让她显得帅气十足。
  
   “不怪!不过有点像魔术师!”我实话实说。
  
   一句话把水逗笑了,笑地前仰后合。
  
   直到化妆师提醒她小心弄花了妆,她才慢慢停下。一手搭在我的膝盖上,练了十几年钢琴的那双手白皙而细长。
  
   我问:“处男朋友了吧?”
  
   现在的孩子处朋友不是新闻,不处的反倒新鲜。她们和我们那时不一样,我们也有少女怀春时,但大多是那种含情脉脉的情感,只是隐藏在眼睛里,流淌在日记本上,哪有勇气表白?如果说,有一日真的说了出来,能坦诚面对,往往是在十几年、二十几年后的同学聚会上。这算不算也是人生的一种遗憾呢?
  
   她想了想说:“处了!都五个了!”
  
   我惊讶:“真的,假的?”
  
   水说:“有的是同学介绍的,见了一次面,处了一天,感情不合就分手了!”
  
   这也算?现在的爱情是不是在哪个年龄段都变得如此“速食”?如果这眨眼即逝的感情也能称为“爱情”的话。
  
   我问:“你父母知道吗?和他们谈过吗?”
  
   水说:“怎么谈?他们每天就让我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要和他们说这些事,他们还不疯了?”
  
   养孩子对大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好多人却简单处理了。总以为像养小狗小猫似的,吃饱、穿暖、住好就万事大吉了。孩子也是人呀!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呀!怎么就可以忽略他们的情感需求呢?
  
   我说:“处男朋友是你的自由,但还是希望你能把握好一个度。第一,不要影响学习,第二,不要受到伤害,第三,有事拿不准,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水拍拍我说:“你不用担心我,我到现在还没被男生拉过手呢!”
  
   能不担心吗?这种事“堵”不得,只能“疏”。
  
   卢勤说过什么?“生男孩怕学坏,生女孩怕受害。”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会让大人牵肠挂肚,终日提心吊胆。生命于我们而言是何等珍贵,经营的过程中又要承担多么巨大的责任?
  
   泽终于从摄影棚出来了,脸上还挂着笑意。
  
   “魔术师”的水连忙走了进去,我猜摄影师一定会让她摆出很多大胆的造型。说不定会让她从黑礼帽中抓出只兔子来!嘿嘿
  
   泽的直发被临时烫成了卷发,她一直担心地问化妆师:“还能回到直发吗?”
  
   化妆师满不在乎地说:“当然能,洗完头就变过来了!”
  
   泽穿上了一件粉红色的公主裙,像个芭比娃娃,精致而高贵。
  
   我们又开始聊起来,我问:“你以后会留在加拿大吗?”
  
   泽说:“会,我和爸爸以后都在那儿,再回来一次就不容易了!”
  
   我有些奇怪:“那你妈妈为什么不去呢?”
  
   泽没有答,只是做出了一个两个字口型,我一看便明白了——“离婚”
  
   我连忙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
  
   泽笑笑说:“没关系的。”
  
   “父母这样对你没有影响吗?”我担心地问。
  
   泽倔强地说:“当然没有影响,我还是我,他们还是他们。”
  
   记得听说过,现在的离婚率高的吓人,即便今年春末时恶劣的天气也没能阻挡大家离婚的热情。夸张些的说法是,一个班级的一半孩子的父母都离了婚。现在的人大多不懂迁就和忍让,都不愿让自己受了委屈。夫妻之间的感情更是直来直去,不行就是不行,连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说离就离,连眼睛都不眨。两人都毫无顾忌,如同一对视死如归的勇士。
  
   政府也有责任。我们这里结婚费用9元,离婚费用9元,既不限时间,也不限次数。如果提高结婚费用到9000元,那必将减少冲动带来的恶果;如果提高离婚费用到9000元,大家也必能再好好掂量掂量。
  
   泽回忆说:“父母分开时,是征求我意见的,我同意了。”
  
   我想,小小的泽如果不同意,她的父母又会怎么样?泽的点头和默许,只是让他们歉疚的心好受些而已吧!
  
   如果有一日,泽的母亲重新嫁了人,父亲再次娶了妻,那泽是不是成了一个有父有母的“孤儿”?在世界上,她有了两个家,可哪个家是真真属于她的?离婚真的会对孩子没有影响吗?那泽比同龄孩子多出的这份冷静和成熟,就不是影响吗?人生的突如其来的变故,又会对她未来婚姻观的形成打下怎样的基础?
  
  
   一天的拍摄终于结束。两个孩子笑我睡得的太多,我说,我偶尔也会清醒。
  
   领着她们去“面对面”,填肚子。
  
   我推荐:“我们每人来一碗爽口冷面吧!还带冰块儿呢!”
  
   水和泽都不同意,一个要了碗牛肉面,一个要了碗担担面。
  
   结果可想而知,在这个炎炎夏日里,她们吃的汗流浃背。餐巾,纸巾,湿巾,我一样接着一样递过去。
  
   我嘴里含着冰块,笑咪咪地看着水和泽吃面的狼狈样儿,她们一手擦着汗,一手持着筷子,让我突然联想起屋檐下掠过的黄嘴丫的小燕子。
  
  
   孩子就是孩子呀!不过年轻真好!我这个“老家贼”羡慕地暗叹道……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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