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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部落的微笑

山谷青松
2007-07-28 14:32   收藏:1 回复:7 点击:3400

    年关前,在林场采伐木材作业的副业队,接到了生产队通知,“收拾行李回家过年。”大家知道后,真是打心眼里高兴。头一天就把行李都收拾了一番,第二天,队里派来一挂大马车接我们,在深山里劳动了半冬天,少不了和林业员混得很熟,凡是在林场劳动的队员,每人获准一块菜板,这是家居不可缺少的用具,只有进入深山才能取得。大家把菜板装在了最下面,行李放在中间,人坐在最上面,长鞭红缨,啪啪三响,我们的马车上路了。
  
  一九六八年,我返乡回到生产队,那时候社会供给制,平均分配经济,生产队生产一年,去掉国家征购任务,属于社员自己分配的已经不多了,落后的体制,贫困了所有人,要吃饱饭只有拼命出工,积累工分。
  
  队长是生产队的一家之主,为了大家吃饱、穿好,冬季农闲时,队里组织副业队,进山采伐木材,以劳动成本换取经济利益,提高社员生活。队里的几台大轱辘车满载行囊浩浩荡荡地把队员送进了深山。山里是茫茫林海,树下是皑皑白雪,清晨,霜雪挂满了树梢,放眼一片洁白,何以为家。这些难不倒从艰苦生活走过来的人们,而创造的灵感永远属于那些勤奋之人,队员们,自己动手,就地取材,选择选择背风向阳的地方搭建起了“炝子”(窝棚),“炝子”是副业队员的窝,必须选择水源方便的地方,它供队员们,饮食、休息、睡觉。
  
  大家在有经验的老人带领下,挖好四框,用大木材作骨架,小木杆做陪衬,框架搭好后,垫上蒿草再赔上泥土,房盖就搭好了,山里冬季取土很方便,山里积雪厚,铲去雪层地表的土还没有结冻,用土作屋面只能防雪、不能防雨,因为急需只能如此。里边再用小木杆搭起长长的“卧铺”中间间壁起来一个小屋作厨房,这样几十个队员晚上就全都以此为家了。远远看上去就是一个三角形的土棚子,还不如电视里边的洞穴。
  劳动一天下来,没膝以上的大雪,使队员的棉鞋湿透了,棉裤湿了半截,棉裤、棉鞋都要上炉子上去烤,用石头搭砌的炉子上面放一个铁锅,林区最多的是柴禾,铁锅烧红了,热量四射,在烘烤的时候,不小心肉皮擦到铁锅上,就是一块伤疤。当时真是现代人重温那原始的生活,夜间煤油灯只给火头军使用,有时为了照明不得不点起火把,火把的材质是松明子,燃烧起来,烟气熏哪哪黑,不请自到,直往队员的鼻孔里钻。让人们又回到了原始时代群居的部落里。队员们晚饭后都围在口才好或者年龄大的人身边听故事,哈哈,故是不是白听的,要上茶水他才高兴,讲起来津津有味。劳累一天的队员,个个爬上了自己的“小号”,年轻人听着听着,在嘴含微笑中进入了梦乡。
  
  黎明时分,当人们还在睡意朦胧之中,炊事员不断重复地喊着“吃饭了、吃饭了,”大家心里最重要的就是采伐木材,虽然还在梦中,也只好停住,把梦留到下一个夜晚了,借助微弱的光亮爬起来找到自己的棉裤、棉鞋穿好,人手或碗或是磁盆,领来的是大饼子,一碗汤。那大饼子像小孩的枕头,玉米面做的要用两只手抱着吃,不然就拿不动,有人形容大饼子的个大,“扛着大饼子吃”,再看那汤,俯首见底,里边只是摇晃着几根罗卜丝,只有几滴油花飘在上面,因为好奇我问过做饭的队员,一锅汤用了几个罗卜,他告诉我说20多个人一锅汤只用了两个大罗卜。队员们在多采伐木材,完成任务早回家的思想信念下,虽淡犹香。大家吃的津津有味。
  
  吃饱后,队员们嘎吱、嘎吱地踩着积雪走进了采伐作业区,分小组在密林中摆开了战场,你听,在东山传来了喊山声“下山倒”,随着喊声,紧接着是大树被采伐后下倒的声音,倒下的树不情愿的压在了别的树的枝丫上,发出了吱呀呀、咣当的声音,像是在哀鸣,这边刚刚大树落地,西山坡也传来了“顺山倒”的喊声,喊声不断,这喊声就是预防安全事故发生的预警信号、“下山倒”是大树倒下时的方向,信号发出后可以起到安全疏散警示作用。也代表劳动成果。队员们唯恐落在别人的后面,不用走近了看,很远就可以知道队友的进度,谁也不甘落后,大家干的热火朝天,小棉袄也被甩在了雪地上,一头汗水,头顶像开了锅,直冒热气。
  
  采伐木材,是一项很有学问的工作,需要有经验的人带领才可以,采伐之前要先祭奠山神,买上猪头洗净煳熟了用方盘托着,蒙上红布,由带队的带领进山的队员,找一棵代表性的大树,全体跪地祷告。祷告词我记不清了,大体意思是保佑采伐作业顺利平安。这个仪式过后才可以开工采伐。
  
  因为早期没有机械,采伐都是手工作业,采伐树木之前要先看好树木倒下时的倾斜走向,锯木时还分下口上口,有时下口开得过小,或者判断树倒的走向失误,在上口不等锯完倾斜的大树就会,自己劈成两半树头与半边树干悬在空中不落,在这种状态下对采伐队员十分危险。据有经验的老人讲,此时不能慌神,要注意观察大树的动向,人要逆向躲避,关键时刻用自己的棉衣或者帽子顺着大树倾斜的方向扔过去,悬在半空中的树冠和树干才会落地。记得有一天,我自以为成熟了,自己单独去放树,一株直径20公分粗细的杨树眼看快被我放倒时,忽然一只大手把我推出了很远,当我定神再看时,我放的树已经辟成了两半,是老队长在紧关节要的时候救助了我,避免了一场事故的发生。过了好长时间还心有余悸。当时的场景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记。
  
  就这样,在林业员的挑选,指导下,我们把一株株古老的大树用锯子、斧子给请下了山。看着堆积如山的楞条,队员们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马车欢快地奔跑在三级公路上,大家不断回头,回望那生活、工作一冬天的地方,采伐劳动没有出现任何差错。队员们微笑着走出了那个原始的部落。三匹马拉的大轱辘车,长鞭摇动,鞭绳上面的红缨,忽东忽西,那马具灵性,长期和车老板合作,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似乎知道要回家,只看它们配合车老板的长鞭,左右摆动着脖颈,摇晃着响铃,铃声一直传出很远,迎面走来的人很远就知道,马车来了,自动让在路旁。马车的节奏,吸引着坐在车老板旁边的李树贵,手里痒痒的,商量车老板后,接过了鞭子,走了不到一里地,拉车的马发现“司机”换人了,心里真是不情愿,勉强拉着车朝前走,走着走着,正好前面来了一辆汽车,三匹马装作害怕,一扭头,把车驶向了路旁的沟里,刹那间人们纷纷跳了下去,再看那车轱辘,已经仰面朝天了,车上的菜板像棋子轱辘了一地,好险!大家重新把车掀了过来,重新整理好马具,套上马,大家捡回了菜板,虽然没有造成伤亡,李树贵此时已无话可说,把鞭子又交回了车老板手中。
  
  马车以每小时10公里的速度,朝着家乡的方向前进着。此时队员们想起了阔别几个月的家,计算着余下的里程,思念着家里的亲人。
  
  
  

作者签名:
丛山峻岭中,无处不春风,四季春常在,唯独看青松

原创[文.浮生杂记]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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