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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有阴晴圆缺

江月
2007-07-11 21:35   收藏:0 回复:3 点击:3664

    等到所有的人都散尽后,掩月才走出法院的大门,抬头看看天空。天色已经开始黑了,西边的天空中一弯上弦月,正在被旁边的乌云掩去,月光缓缓地淡了。
   这一整天,掩月如同做了一个恶梦。从早上走进法院,到现在出来,似乎天地都调了个个儿。走进去的时候掩月还是身家千万的子曰酒店总经理,同时还是副总经理亓官的夫人,出来时却已是不名一文的单身女人。
   掩月理了理头发,走下法院的阶梯。
   明天黄泉日报会刊登这样两条消息:
   其一,黄泉市人民法院昨日上午开庭审理花戏蝶酒店诉子曰酒店债务纠纷一案。经法院审理查明,子曰酒店自2002年以来,因银行贷款到期,向花戏蝶酒店陆续借贷了1483万元,并以子曰酒店60%的股份为抵押。因子曰酒店无力归还借款,法院判决子曰酒店60%的股份归花戏蝶酒店所有。
   其二,黄泉市人民法院昨天下午开庭审理子曰酒店副总经理亓官诉总经理掩月离婚一案,这起因涉及较大财产标的而历时半年无法判决的离婚案,最后以掩月放弃所有财产和女儿的抚养权而调解成功。据亓官的代理律师说,掩月总经理之所以放弃财产和女儿的抚养权,是因为子曰酒店事实上已经被花戏蝶酒店控股,她根本没有财产可争,也根本没有能力抚养孩子。
  
   掩月走到停车场,想去开车,一摸包里才想起车钥匙刚才在法院已经交给亓官了,自己现在除包里的一些现金外,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走出停车场,一辆黑色帕萨特缓缓开到掩月身边停下。车窗打开,一个四十来岁的看起来很文雅男人招招手说:上车吧,先吃饭去。
   车主叫步蟾,是黄泉日报主编,因给掩月做过专访而认识。他们现在应该算是老朋友了。
  
   整个吃饭过程中,掩月没有说一句话,步蟾看着她大口地扒着饭,好象跟饭有仇似的。掩月没有抬头看步蟾,只顾吃饭,但每一口饭好象都很难下咽的样子。
   掩月放下碗,步蟾递过一张纸巾,问:“吃好了?”
   掩月说:“好了,又麻烦你了。”
   步蟾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掩月的口气越是客气,他越是感觉心里隐隐作痛。步蟾觉得这个精致而丰富的女人总是让他捉摸不透,她时而很依赖他,时而又若即若离,时而让人觉得热情如火,时而又觉得她拒人千里之外。
  
   一年前,掩月被评为黄泉市十大慈善家之一,步蟾为了给她做专访整整在子曰酒店呆了一个星期,跟掩月的员工交谈,跟着掩月一起工作,跟她出入她支助的贫困家庭和敬老院,步蟾深深为她的善良所折服,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就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居然善良到毫无原则的地步。她在酒店经营上精打细算,却对捐款给贫困孩子上学,拿出大笔资金维持三个敬老院的运转毫不吝啬。除了善良,掩月的智慧、气质也让步蟾欣赏。步蟾发现自己把专访写好了,却也爱上了这个让人不可理喻的女人。此后步蟾经常帮助掩月做些公益性的广告或者宣传,掩月也渐渐跟步蟾走得近了。这期间步蟾了解了掩月更多的事。比如子曰酒店欠了花戏蝶大笔资金,掩月跟丈夫亓官关系不好等等。步蟾暗暗为掩月捏了一把汗,提醒她要注意酒店经营状况,不能再花大笔资金在慈善活动中了。掩月对他的提醒只是报以一笑,并未当一回事,直到半年前亓官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离婚,她才感觉有些慌张。
   掩月知道亓官提出离婚了就很难回头,她明白亓官对她多年来把家产千金散尽的行为很不满,早就有了分手的念头。掩月一直不同意离婚,其实她并不是想挽回和亓官的感情,而是她提出的条件亓官坚决不答应。掩月要求谁拥有子曰酒店的经营权,谁就必须负责继续支助那100个贫困孩子上学,继续承担三个敬老院的运转费用。亓官当然不会同意这么做,所以掩月就迟迟不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法院也难以判决。
   一个月前,花戏蝶酒店突然起诉子曰酒店,要求清偿债务,拿出了1000多万元的债务依据,掩月大吃一惊,但是那些证据都是确凿的,都有掩月或者亓官的亲笔签名。掩月自己也记不清究竟向花戏蝶借支了多少钱,反正每次资金紧张的时候,都是由亓官去跟花戏蝶交涉,借支维持子曰酒店的经营。掩月怀疑是亓官从中做了手脚,把借款挪用了,但她找不到依据,况且亓官仍是子曰酒店的副总经理,仍是掩月的丈夫,他的行为子曰酒店或者说掩月也不能不承担。就这样,子曰酒店顷刻间就变成了花戏蝶的分店。两个酒店的债务纠纷判决后,掩月与亓官的财产已经少而又少,她也再无任何理由不跟亓官离婚了。在法庭上,掩月感觉自己很糊涂,她表示放弃所有的财产所有权和女儿的抚养权,完全按照亓官提出的条件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上面究竟是哪些条款。
  
   步蟾把车停好,开门叫掩月下车。掩月似乎一直在发呆,步蟾叫她才回过神来问:“这是哪儿?”
   步蟾说:“我家啊,你还能去哪儿?”
   掩月楞了,她想起自己的所有财产今天下午都已经是别人的了,自己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的人。
   步蟾看到掩月表情呆呆的,眼睛里慢慢渗出了泪水,他有些慌了,又坐进车里,伸手想擦去掩月脸上的泪,掩月举手挡了一下,自己从包里拿出纸巾把泪水擦了。
   掩月说:“送我去酒店吧。”
   步蟾道:“那儿已经是人家花戏蝶的了,你还去干吗啊?”
   掩月说:“那儿有一份关于请求市民政局解决三个敬老院经费问题的报告,我去拿。明天早上我去市政府,看能不能想办法解决。另外还去一下工商联,看看有没有企业愿意支助那100个孩子的学费。”
   步蟾看着这个刚刚擦干泪水的女人,好象刚认识她似的。他刚才还在以为这女人是柔弱的,不曾想仅仅是一瞬间她又成了那个精明能干的掩月总经理,那么镇定自若。
   步蟾有些懵,掩月说:“走吧,去拿了报告就回来,我也没地方可去了,就在你这借住几天吧。”
   步蟾哦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子曰酒店门前,掩月下了车,她看着酒店大门进进出出的人,看着霓虹灯上“千年子曰店”的招牌,眼泪又流了出来。步蟾走到她旁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从酒店大门走出来,看上去喝得不少,说话舌头都大了。他们走到停车场,其中一男一女搂着跟其他几个人打招呼:“李院长、刘庭长、杨法官,慢走啊,有时间再来玩,子曰店不会收你们一分钱的,保证提供最好的服务。”被称作院长、法官的那几人上了一辆奥迪车走了。那一男一女相互搂抱着走进一辆雪佛兰轿车。
   步蟾看清了那两人,一个是亓官,另一个是花戏蝶酒店的董事长露棱。步蟾担心地看看掩月,只见掩月死盯着那辆雪佛兰,表情呆滞。
   “呼”地一下,雪佛兰以很快的速度开上子曰大道,狂飚而去。
   步蟾揽过掩月,在她耳边说:“月,想哭就哭吧。”这句话象一把钥匙,打开了掩月伤心的门,她扑在步蟾怀里,“哇”地一声哭了,哭得象个受了很多委屈的孩子。步蟾紧紧搂着她,任她尽情地哭。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很尖利的刹车声,那声音听着让人毛骨耸然。
  
   次日,黄泉日报刊登了三条本市新闻,除了本文开头提到的那两条而外,还有一条是这样的:
   本报讯 昨晚20时许,一辆雪佛兰轿车在子曰大道违章行使,撞向人行道上的露天啤酒屋,造成一正在喝酒的男子当场死亡,其妻身受重伤。据交警部门介绍,死者柳叶青与其妻韩水月系从甘肃到黄泉市的旅游者,肇事者系原子曰酒店副总经理,昨日夜间刚刚任命的花戏蝶酒店总经理亓官,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本报记者步蟾报道)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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