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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纵横·索魂]青衫恨

借借
2007-07-09 02:51   收藏:0 回复:11 点击:3859

    没有一只鸟能躲过白天
  正像,没有一个人能避免
  自己
  避免黑暗
  ————顾城《熔点》
  
  我叫清歌,十六岁,靖远将军舒自晚唯一的儿子。整整一年的时间里我陷入对一个人与一些事的真相追索里。这一切缘于一年前一个自称与舒家高祖有着密切关系的老人讲的一个故事。故事里涉及的人物与舒氏家族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我所追索的是故事里的主角,可能是舒氏高祖血亲的鄞朝第一将神步忏步青衫。对历史上那个不知所终的步将军,我始终深怀仰慕。他大概是我们鄞朝有史以来最离奇,但也是最伟大的武将。在帝国讲武堂所列的战役课程里,光他一个人创造的战例就占了十分之一。而让所有人最感热血沸腾的一例,则莫过于加朗之屠,也就是覆灭金塔汗国的那一战。虽然这个战例很不符步将军对待敌国百姓历来的温和风格,但光是一战灭人国这样的辉煌,就足以让每一个帝国太学生望尘莫及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正是加朗一屠让鄞朝的威望在血色里震慑众小汗国,奠定了帝国近百年的大陆霸主地位。少年的我对这个近乎神的人物有着狂热的仰慕之情,在听了那个惨淡的故事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偷偷进到祠堂里对着那把“清露”想象死去老人所讲故事的诸般场景。遥远的神秘的部落小村,金塔汗国,灵昙
  
  神花,少年步忏,少女借借,灌木丛中的竹楼,烽烟剥蚀过的那领青衫,血色黄昏里那座死亡之城……潜意识里我希望那些故事里的人与事都是真实的,不会是那个死去老人荒诞的编排,如果我真是那个人的后代,该是多么让人自豪与惊喜啊。少年情怀,金戈铁马,豪情满胸。我有一颗不安分的心,这与爹爹想我入仕为文官的期望背离。所以我不敢过多向他或其他的什么人追问步忏与先祖的事,在各类历史典籍中追索失败后只好常常对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大刀反复揣摩,神思天外。
  
  那把刀在我频繁的抚触下,锈斑渐渐脱落,露出黑沉的底色,刀口与刀背皆乌黑一片,刃口钝厚,平淡无奇。这样的一把刀会是步忏的神兵?若不是,那个临死仍惦记着它的老人眼里的希翼,口里的嘱咐又怎么看待呢?或者我该把这刀偷出去放置到老人的墓地,实现他的愿望。但是,这把刀真是当年高高扬起,下达屠城令的那把清露吗?
  
  我忍不住敲击着刀柄,发出长长叹息;“传说中的神兵皆有灵气,能认主人,刀啊,若你是那把传说中的清露,我是不是你百年后的主人?”刀柄发出“空空”的声音,似是在回应我的叩问。我一凝,这刀柄是空的。我试着左右旋转刀柄,没有变化;使劲往外拔,拉,也没有动静。我一咬牙把刀柄往刀腹里推,喀嚓一声,整个刀柄弹了出来,一卷薄帛缠在露出来的刀柄上被带出来,上面居然密密麻麻写满字。
  
  我忙放下刀,小心剥下那帛书,凑近灯火,仔细辨别上面写了些什么。
  看了个开头,我便一震,快速翻到帛书最后,舒忘年留,四个蝇头小字清晰地署在结尾。这是我先祖留下的东西。我坐下来,开始仔细看这卷轻薄的帛书。
  
  鄞历一百零三年 冬
  吾身体渐渐不适,恐大归之日不远矣。许多年前的事情在记忆中沉淀,越来越沉重。今天我要把他们写下来,与清露一起供奉在祠堂里,也许慢慢被遗忘,也许后世子孙能看到这里记载的事情,对那个人所做的事情重新评价。而我的孽是不要救赎的。一个五岁的孩子处心积虑杀死他的父亲,这样黑暗的灵魂怎么能获得救赎呢?最近我越来越清楚地梦见母亲死去的那个黄昏,血一样的黄昏,我奔跑在血水横淌的城中巷陌里,寻找救她的人。好多的死人,没有脑袋,缺胳膊断腿,一堆堆,一垛垛,躺在红色的腥水里,默默无声。到处是挥着刀杀人的叔叔,他们的眼睛是红的,有的红得象我养的兔子小白的眼睛,逃跑的人都被抓回来砍断脖子,有和我一样的小孩子。我不害怕,母亲说我会没有事,只要我找到那个画像上的叔叔,给他看那根发簪,尖尖的,差点刺破我手心的发簪。一些红着眼睛,拿着刀的叔叔追上来捉住我,当他们看清楚我的脸后都很惊讶地放了我。我一直在死人堆里跑,跑……
  
  我终于找到那个画像上的叔叔,将母亲的发簪给了他,请求他去救母亲。他激动地捧着我的脸看了很久,然后让我领他去见母亲。
  
  我离开那宫殿的时候母亲身体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她很痛,在地上打滚,我害怕,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母亲微笑着说她不是病了,是中了毒,治不好了。有个人把她的情交给了魔鬼,交换大本事去杀人。不过她不会真的恨那个人,那个人要报仇,他的姐姐被坏人杀死了。
  
  后来,母亲要我拿了她一直插在头发上的那根发簪去寻找一个叔叔,画像上的叔叔。说只要找到那个叔叔,她中的毒就好了。我带着那个叔叔回到母亲身边,她笑了,竟然摇晃着站了起来,从叔叔手里拿去那根铁簪,对叔叔说:“十万生魂啊,十万之怒,不祥虽非自我始,当因我而终。六道业火,焚柴又岂嫌多我一个。”然后把目光挪向我,轻轻叫我的名字,说,那是他的儿子,你带回给他。告诉步青衫,我对他再无负欠。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我,柔声说,跟他回去吧,那里会有人保护你的。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娘了。母亲身上的衣杉几乎全碎裂了,露出大片大片青紫的肌肤,那青紫伏在她苍白的身躯上,更是触目惊心。从我记事起母亲身体上便出现了这种青紫的伤痕,越来越多,每次出现一块,母亲就会痛得不停喊一个人的名字,我记得那个名字:步青衫。她喊,步青衫,你还要杀多少人才会满意?补青衫,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拿我们的情与魔鬼做交易,交换你杀人的本事,交换那把刀!清露,清露,情漏!为什么你要欺骗我?那朵花,那朵神花是魔鬼!它挖出了你的良心啊!没有良心,你还是青衫吗?你不是他!不是他!
  
  我恨那个叫楼青衫的人,他害得母亲哭。我要杀了他,替母亲报仇!
  
  母亲没能亲眼看到我为她报仇,她死了。她用那根发簪,那支箭镞,面朝我们村落的方向,插落在自己的额头上。长镞细锐如毒蛇的尖牙,直从她的后脑贯出。叔叔抱住了她,她要叔叔照顾我,说叔叔是一个好人,那个人不是;她说一个屠杀万人的人,不会有一颗高贵的心灵。我不敢哭,母亲从不允许我哭。她说她中了最爱的人的毒承受巨大的痛苦也坚决不哭。
  
  叔叔带着母亲和我到了一个地方,母亲不哭也不喊痛了,我知道她死了,额头上插着那支发簪,我恨那支发簪,它以前夺走了母亲对我的注意,母亲总是对着它发呆,有时候还会很温柔很美丽地笑。所以,当那个高大男人拔出它时,我发疯地扑上去抢,那是我母亲的东西!那个人突然很奇怪地露出胸膛要我刺他,我听到叔叔叫他青衫,许多人叫他步将军。青衫?步青衫!我要杀的人就是步青衫,他害得我母亲哭,我要报仇。我握着的铁簪插入他强壮的胸口时,听到他在我耳朵边轻声说,儿子,过你选择的生活,不要为欲望俘虏。
  
  那个人死了,母亲也烧成了灰。叔叔在一座竹楼的两边立了两块碑,一块上刻着母亲的名字,一块上刻着楼青衫的名字。我问叔叔为什么要把害母亲哭的人埋在旁边,叔叔说,他是你的父亲。不过,你还是忘了他吧,以后你的名字叫舒忘年。
  
  六岁那年我开始叫舒忘年,我带走了清露——一把大刀,将那支铁簪插在了母亲坟头,楼青衫的坟上我放了那朵永不凋谢的神花。母亲曾经告诉我长大了千万不要为了什么欲望去与魔鬼交换这样的花,要不然会象楼青衫一样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我会听她的话。
  ……
  
  索魂:步蟾===楼青衫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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