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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簇炉火

流浪的梦
2007-06-20 15:47   收藏:1 回复:5 点击:1190

    我是煤燃烧时发出的那簇火焰,有个美丽的名字叫炉火。我生活在一个和睦的三口之家:女主人温柔、聪慧、善良、美丽;男主人稳重、博才,吹拉弹唱样样都是行家里手;可爱的小主人是位八岁的小姑娘,聪明伶俐、人见人爱。
   今天是我入住主人家的第一天,这里特别安静,空气里流淌着一股我熟悉的气息。男主人为我准备了一个金属材质的漂亮寓所——炉,小心翼翼地把我安置在通往书房的厅堂角落。我可以方便地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的世界,虽然再也无法溜到院落里看星星,可我雀跃的心仍可以随着目光在这幢建筑物外悠来荡去。
   此刻女主人不在家,男主人就坐在我身边。当他把一双冻得有些僵直的手伸向我时,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为何有这样的感觉,我并不知道,只是每每他把手伸向我的时候,我的心就会莫名地有这样的感觉。
   傍晚,女主人带着小主人回来了。外面的风雪一定很大,我猜。我看到她们肩头的雪花,还有凌乱的头发、红通通的脸颊。看到我,小主人大呼小叫地飞奔过来,男主人移了移身子,示意女主人也坐下,一家人围拢在我身边,好一幅让人羡慕的天伦图。
   时光无痕地流过,不知不觉已半月有余。主人家生活安安稳稳,看着他们相扶相持着幸福地过日子,感觉真好!
   只是我的心理有点微妙,每当男主人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屋子里就涌动着一股让我躁动的气息,我的心就会毫无来由的不安。但只要男主人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屋子里无比温馨和甜蜜。谁说冬季只剩下万木皆枯的悲凉?你看窗外,西北风挥舞着各种各样的乐器,或抑扬顿挫的唿哨或悠悠扬扬的短笛,演绎得多么动情啊。大朵大朵的雪花于低洼处铺成鹅绒样平整的地毯,于杂物上堆彻似洁白细腻的丘陵,远处盛开如初春的梅花,在风中娇笑着轻舞着。过往的行人深深浅浅的足迹好比银色世界里灰色的水墨笔峰,款款伸展绵延蜿蜒。暮色里的远山,伟岸的身躯流溢着微茫的余辉,在冰雪的世界里美不胜收。即使夜晚,目之所极的点点灯火,因为载着守望也飘溢着玫瑰的清香呢。
   女主人总是匆匆来去,男主人相对悠闲自在。他喜欢在我身边拉拉二胡,吹吹口琴,有时候只是把手伸向我,笑容满面的轻哼低吟着小曲,兴致高昂时,也见他引颈高歌,他的声音浑厚,很有磁性。
   日子飞速滑过,渐渐的,我习惯用目光追逐着男主人的身影,飘渺游离在他走过的每一个空间。每当他来到我的身边,我就会像一位耐不住寂寞的小妇人,故意扭动着妖娆的身躯,肆意绽放着我的妩媚,红狐一般。这时,他的脸在火光中映同一抹醉意的晚霞,我沸腾的心便幻化成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孩,灿烂如云锦了,我深深被陶醉的眼神摇曳成一座延伸于千嶂叠韵的山谷,深邃而寮远。
   我喜欢和他目光纠缠的感觉,只要他望向我,我的心就暖融融开满姹紫嫣红的花朵。我也喜欢听他唱歌,他的歌声伤感凄迷,荡人心魄,每当那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的血液就如潮水般漩动,燥热蔓延我每一寸肌肤,被折磨的感觉真不舒服,我好想亲吻一下他的脸。怎奈苍天作弄,造物主把我和他分离在两个世界,我只是一簇炉火,他不会了解我那一腔幽幽的情怀,更别提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痴梦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似乎多了一份对他的守候,而一颗心也有了斑斑驳驳无法言喻的感伤。因为清楚地知道我的生命只有一季,所以不敢轻易挥霍,我压抑着狂飙的心放慢脚步,在两个世界的断崖边挣扎着寻求一个平衡点。我贪恋着他近在咫尺的相伴,那份熟悉的气息仿佛前生曾在一起,亲切得没有一点距离。
   最近,男主人不知去了哪里,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好想他。等待原本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可是,每每想到我仅是一簇炉火,我的等待就织成了难以释怀的无奈。多么希望我的男主人可以经常陪伴在身边啊!我的目光开始穿过窗棂,持着日益深重的牵挂和眷恋守候在窗外黝黝黑黑无边无际的夜幕里,意念中思索着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他可以给予的一份从容简约的相伴,可是我的主人并不知道。
   这个冬季将要过去,男主人终于在我冥思苦想中跨进了家门,他越过立在门口的女主人,搓着双手直奔向我,那一瞬间,我看到女主人怔忡的脸上掠过一丝落寞。凝视着男主人那熟悉的笑容,那双充满对我依恋的眼睛,我的思念铺天盖地般奔涌,深藏在心里渴望和男主人厮守的绮丽的梦,瞬间幻化成两个情深意笃的男孩和女孩坐在一起。女主人一定非常不悦,随着“砰”的关门声,我还听到她说“嗬,回来对我视而不见,一簇炉火就这么让你贪恋……”  话语中有酸酸的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空气中飘散着伤感的音符,女主人离家走了……
   男主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偶尔他也会静静地坐在我身边,伸出手来,自言自语地说,习惯了我的温暖,习惯了在我身边……听了这些话,感动和心痛纠结在一起。我多想为他做点什么啊,可是,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载着一颗愧疚的心透过玻璃窗,我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零乱无绪,落寞的田野荒凉迷茫,光秃秃的枝桠没有一丝新生的希望,偶尔飞过发着哀鸣的孤鸟,声声哀泣悲戚令人心恸!我默默地把自责和懊悔揉成细细长长的河,让它穿过纵横交错的山峦,沿着冬季里的余寒呈现给我的女主人。
   终于有一天,我听到门环的响动,我的主人,我亲爱的女主人缓缓从门外走来,她一定听到了我的忏悔和哀求。
   为了男主人失而复得的幸福,我唯有悄悄地包裹起自己的烈焰,压抑着心里的那份狂热,让表面无声无息平静如门前的那潭死水。拼命抵制来自心底火山一样的挣扎和翻滚,竭尽全力保持表面的平静和无所谓。而我所做的这一切,我的男主人却茫然不知,间或倒是听到他的唠叨:这炉火越来越让人憋闷,我快喘不过气来了……火焰越来越小,不如以前暖和了……
   慢慢地,男主人远离了我……
   后来,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花的女孩,呆在电脑前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这一切,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为什么就不再多看我一眼了呢?曾听人类说:人与人之间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却看不到我,好有哲理的话啊!
   日子还在继续,我每天缩在角落里,看着他的背影恹恹欲睡……
   临近岁末的某天,男主人突然坐到我面前,嗅着那熟悉的气息望向他,竟恍如隔世梦里的相对。我竭力压抑心海浮起的千般酸楚万般委屈,可终就敌不过前世挖掘的泪泉,它不顾一切酣畅淋漓地渲泄,报复世界似的制造着洪荒,蓦然耳际传来男主人幽幽的低语:该把这炉火移到书房,放我身边才好。我惊悸又震憾,原来……原来……原来他心中有我。
   我从厅堂角落来到了书房,此刻就在男主人的身旁。冬至过后,天气越发清冷,女主人早早就睡了。男主人和往常一样,凝神于电脑前,和那个叫花的女孩胶着游戏,台球撞击的声音清脆地敲打着我的心,时而也听到键盘“噼呖叭啦”地乱响一阵,我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可是,我知道那一定和我无关。
   人的心中总会纠集各种各样的情感,它们就象置于天平两端的一个个砝码,意念中喜欢和谁相处的时间长些,那个砝码就重些。看着男主人和电脑日日相对,我的心悲凉彻骨。
   冬季就要过去了,我痴痴地仰望着他盯着电脑若有所思的脸,心如岩浆穿透地缝般咆哮而出,我的舌携着原始的狂野,强劲地舔拭着那张我冥思苦想的脸。一声尖锐的叫声把我惊醒,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望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无助凄楚的眼神满是惶恐,我的热情潮汐般退却,陡然想起我是一簇炉火,我的爱,就这样灼伤了他……
   于是,男主人把我弃置于院落。透过以前我经常望向窗外的那扇窗,我看到小主人正专注地听着女主人讲故事,男主人依然坐在电脑前,似乎没有人记起我的存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我只能用一种悲壮的方式来终结这累世的痛苦!
   当春天的第一个早晨来临时,我听到了心“哔波、哔波”碎裂的声音……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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