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之力，能负千秋。故行文落纸，虽一字一句，亦当如铁锤凿石，错易不得。凡于文有害、无益、臃赘者，无论何等佳妙言辞，皆需核而去之，做到字句篇章务无冗累。概言之，其义有四。曰：不可溺，不可守，不可困，不可囿。
　　
　　鱼惜其鳞，鸟怜其羽，树珍其皮，其所宝爱者，皆有与生命息息相关处。但我们大多数人的文字，却未必如此。肥者可减之，瘦者可养之，赘者可去之。若一味溺爱，如珍敝帚，徒伤文意而已。此为不可溺也。
　　
　　世间文章，有千万种写法。能够取其一种，夭矫腾挪，已是匠师。但若时移事易，又或文中情思不能以旧体出之，则当另寻他法，甚或糅合数法，但凡于文有益者，皆可不拘一格拿来。此为不可守也。
　　
　　文章者，案头之山水也。若欲其清，欲其秀，欲其活，欲其神，杜门闭户，面壁造车，自不能成。而须多读，多写，多看，多学，多行，多悟，将眼中所见，耳中所闻，鼻中所嗅，心中所想，脑中所思，化作笔下涓涓文字。始作滴滴水珠，次为潺潺清流，再为澹澹湖泊。聚少成多，可成长江大河，滔滔滚滚；广积博纳，终为大海汪洋，澎湃恣肆。此为不可困也。
　　
　　文非死物，乃鲜活者也。虽一词一句，自见精神。一篇一章，自有呼吸。千载之前的篇章字句，今人读之，犹觉齿颊腾芳，甘凉震齿。何也？因其形妍而味美，容槁而体腴，化大千入毫芒，捕万象于笔端。百字短文，不啻千尺长卷，片墨之间，常隐天地光鲜。一文活而作者活，一篇传则作者传。此为不可囿也。
　　
　　大道如此，因人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