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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亚瑟
2007-03-06 09:50   收藏:0 回复:3 点击:3104

   
  父亲生日的时候,一直想着送件什么礼物给他,踌躇再三,买了一条名牌的腰带。我知道这礼物太轻,远远表达不了我对父亲的孺慕,我真正应该送的,是一篇文字,一篇写给父亲的文字。终究迟迟没有动笔,因为觉得自己不够资格。“夫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这是庄子形容大海的,在我心里,却是形容父亲的。
  父亲出身贫弱,我的爷爷和他的兄弟们闯关东,来到我如今生活着的黑土地开枝散叶,爷爷这一支是他的兄弟们里最弱的。父亲姊弟四人,上面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自然得到最大限度的娇惯和宠爱。爷爷的兄弟们就嘲笑,说父亲将来一定是家族里最没出息的!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已经长大成人,我年迈的大姑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当时你爸爸斩钉截铁地告诉家里人,他一定会争气,他一定不让家里人失望……”姑姑讲着这些的时候,眼中的快乐、骄傲和自豪让我震撼不已!
  父亲没有读名牌的大学,他没有参加过任何的升学考试,每一次都是学校保送!因为他的成绩远远高出同龄人。父亲选择了读师范,这并不是说他多么热爱教师这个行业,而是家庭条件不允许,他必须以最低的费用完成学业,尽早的工作赚钱养家。父亲在师范认识了同样有才情的母亲,所以父亲后来常常说,选择读师范是他一生最正确的抉择。
  父亲的教师生涯很短暂,却很令他骄傲和自豪,他的书柜里,摆着好几本他昔日学生出版的送给他的书!我曾经亲眼目睹,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对着父亲鞠躬,含着眼泪唤他老师!
  父亲后来选择了从政,我没有问过父亲内心真实的想法,不过我猜测,与父亲的鸿鹄之志有关。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见父亲整夜的挑灯夜读《资治通鉴》,线装书那种,满满的摆了一柜子,还有父亲写下的厚厚的笔记。父亲还没有机会施展他的抱负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始了,父亲被下放到农村,走所谓的“五·七”路线,那一年,我只有三岁。
  后来在母亲的讲述里,我了解了那段噩梦般的日子,四壁皆霜,油灯昏暗……就是这样,父亲依旧执著乐天,夜来无事,与母亲对弈一局,其乐也陶陶。至今我仍记得,家中那副父亲亲手制作的围棋!那是怎样的一副围棋啊,牛皮纸画的棋盘,黑色胶皮垫和苞米粒做的棋子,世上独一无二的围棋!可惜,当年无知的我并知道珍惜,在一次搬家中把它丢弃。
  乡下的生活持续了三年多,落实政策后,全家回到城里,父亲重新回到政府部门工作,凭着他的一支笔,在没有任何背景和靠山的情况下,从文字秘书到办公室主任再到后来的一区之长。父亲实现了他的抱负,政绩斐然,他的事迹上了报纸电视,新华社大篇幅的刊载……
  没有任何人可以想到,在父亲的事业到达颠峰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选择——离开。
  父亲辞职下海的时候,是九十年代的初期,没带一兵一卒,两袖清风,凭着东挪西借来的几万块钱,办起了一家科技开发公司。父亲的旗下,很快汇集了一批科技精英,短短几年,发展为下属十几个子公司的大企业!在我入主公司以后,我曾经和公司的元老们探讨过这个问题,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放着高薪不要,而跟着父亲打天下?我得到的答案是——因为你父亲是个不平凡的人!因为他的人格魅力!他有一句名言:我们不是愁眉苦脸地讨生活,我们是快快乐乐地干事业!!!原来如此,我还怨恨过父亲,一直不明白他对我的期望!
  很小的时候,我就被父亲逼着自己洗衣服做饭,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事情!在每一年的寒暑假里,别的孩子在楼下院子里疯狂玩闹的时候,我要面对一大堆古今中外的名著,读了还要写出读后感,否则晚上不给吃饭!也许是重男轻女,父亲对小妹从无任何苛求,小妹的童年在无忧无虑中成长,而我则感觉痛苦不堪。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怀疑他是否我亲生的父亲。
  而今我懂得了,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同,也许正确也许错误,但——爱就是爱!
  去年父亲六十六岁生日,我请来所有的亲朋好友为他祝寿,我的朋友们大都是第一次见父亲,对我说的同样的一句话是——年轻!太年轻了!!!我自豪地告诉他们:因为心态,因为父亲的心态永远年轻向上!
  那一晚,父亲有些醉了,我遗传了他的酒量,可太多的人向父亲敬酒!我送父亲和母亲离开酒店的时候,父亲第一次搂着我的肩,在我的耳边说:“儿子,今天我是真的高兴!”我知道,我希望您永远这么高兴!!!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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